所谓捺钵,用汉语来解释就是行在的意思。辽国皇帝出巡时所驻扎的地方就称为捺钵。契丹是游牧民族,就算耶律阿保机立国,建立了上京城后,辽国皇帝依然是逐水草而居,近两百年始终如一。而以临潢府为首地五京,只是名义上地都城,更类似于五京道的首府。除了登基、大册之外,辽帝很少进入京城,一般情况下,就算到了京中,辽帝也多半居住在城外地毡帐中。
自辽圣宗后,每任辽帝都是带着自己的斡鲁朵——斡鲁朵就是宫衞或行宫的意思,辽帝的亲衞队就是从斡鲁朵中选出——和所有统管契丹事务的北面官每年按照大体固定地路线在辽国境内巡游,同时处理政务。春季到鸭子河钓鱼——阿骨打就是在鸭子河边的头鱼宴不肯依辽主之命跳舞助兴。才开始在北地成名的——秋季到鸳鸯泊狩猎,在汉人眼里,这是荒于游猎,但实际上,却是契丹皇族为了安抚震慑境内各部族才有的行为。赵瑜也是这两年,通过一份份搜集来的情报,才逐步了解这种契丹人特有统治方式。
赵瑜不希望耶律延禧给金人碰上。在现在这种局面下,要是辽国换了个有才能的皇帝。天下大局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变化。
听赵瑜相问,赵文笑着摇头:“当然是跑了。辽主别的本事没有,逃跑起来却是一等一地厉害。金人的捷报中,便是用了‘鼠窜’一词来形容他。”
“既然他无事,那辽国就真地完了。”赵瑜放下心来,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了契丹国的地图,在桌子上摊开。这张近五尺宽的地图上。河北的南京道和辽东的东京道制作得极为精细,但尚没有东海商人进入过的其他三道,就是十分地粗糙,不过,各个京城的位置却不会弄错。
赵瑜指着地图:“由于辽主的游猎于外,想捉到他很难,但辽国五京是契丹人控制全国的基础,是各京道的核心要地。当其城一下,那一片土地便不再属于契丹。上京一失,辽国就再也无法控制北方草原,原本被契丹人强力压制的阻仆各部必然乘势而起,有契丹人的西北招讨司在,阻仆人可怜得只能骨箭。但契丹人一去,女真人又管不到他们——契丹是遊牧民,起家就在草原上,控制草原得心应手,但女真人是渔猎为生,世居白山黑水,对草原势力鞭长莫及,只能放任自流——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草原上的哪个部落会发展得比契丹、女真还危险。”
抬起头,见赵文听得有些不以为然。赵瑜笑了笑。他说地可都是另一个时空发生的史实,不过有他在。这件事就不会再发生,转回话题:“刚才扯远了……既然契丹人丢了上京,中京大定府也肯定保不住了。本来有山川阻隔,从辽东是很难攻到中京道,但上京在手,从北面攻击大定府,是一马平川。而攻下了中京,金人想攻打南京道,也不需要再去挤那条狭窄的辽西走廊了。”辽南半岛也好,辽西走廊也好,都是来自于赵瑜的命名,由于十分形象,很快便被众人接受。
赵文点头附和:“而在此之前,女真铁骑就已经可以直接攻击西京大同了。按二郎你常用的说法,夺了上京,女真人已经有了全局性的战略优势,不再局限于辽东一地,契丹是日暮途穷了。”
“是啊,辽国是彻底完了。”辽国运气不好碰上耶律延禧这个极品地皇帝,搞得人心涣散,本已是日暮途穷,只靠一点地利苟延残喘。但现在已经失去了地理上的依靠,富庶的南京道、险要的西京道,拥有最上等牧场的中京道,就都暴露在金人的铁蹄之下,虽然此时金国无力再大举行动,但在女真人的威胁下,这些地方的官吏百姓,会再忠心于契丹人的——百中无一。
“北地的事已经不用再担心了,”赵瑜又说道,“一切地发展尽在预料之中,我们静观其变就可以。”
“只静观其变?要不要乘机再做些手脚?”赵文不赞同赵瑜地保守:“辽国的宰相、林牙都上了长生岛,曷苏馆部地完颜胡十门也派了人来。说不定过些日子,完颜阿骨打也会派使节过来。以我们东海的实力,在他们中间渔翁得利,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不要多事!”赵瑜厉声说道,“我可不希望日后起兵,被人说我东海曾与鞑虏勾结,那点利益不值得我们用名声去换!”
“……是!”赵文低头。
赵瑜叹了口气。其实那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关键是他不愿放手给辽南太多的权力。一旦定下了渔翁得利的计划,必然要放权给辽南——从辽南到台湾,来回至少要三个月,时机一纵即逝,当然不能事事上报基隆——届时造成了北地分部自作主张的习惯,必然会出大乱子。虽然陈五、苏昆都是忠心耿耿,但赵瑜却仍然不愿冒险,有大势推动,上位者也很难控制得住。赵瑜可不想看到有藩镇在东海出现。
见场面有些低落,赵瑜转而笑道:“今天是中秋,等晚上,我让下面备上酒宴,我们一家子聚一聚,喝酒赏月,放松一下……只可惜武弟来不及赶回了,不然兄弟三人都在,酒就喝得更痛快了。”
赵文抬起头——赵瑜要缓和气氛,他也不能再冷着脸——也笑道:“二郎你可就说错了。”指了指窗外。“你听……”
赵瑜一怔,走到窗前侧耳静听。隐隐的,从港边的炮台中传来一记记炮声,连续十余下,是大将座船入港的礼炮。
“真是巧啊!”赵瑜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