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四年十月十九,甲戌。
北陆道。
为日本五畿七道之一,是其国中北部的行政区划。同时也是日本本岛北海岸,贯通若狭、越前诸国的交通要道的名称。
泰西有条条大路通罗马的说法,而在大宋,以汴京为中心,延伸出来的水陆要道也不计其数。放到日本,也同样如此。除去以南海道为名的四国岛,西海道的九州岛,本岛之上,以平安京为起点,修筑起四条官道贯通本岛的东西两面。分别是向西去的山阴|道和山阳道,向东延伸的北陆道和东海道。至于从琵琶湖边的近江国,一直把整个东北地区一起囊括进来的东山道,虽然没有大路连接京城,但穿梭在群山中小路也为数不少(注1)。
而这些倭国历代政权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造的道路,却恰恰给东海军的四面出击,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张大牛沉默的走在队列中,双脚机械的在北陆道的黄土路面上交错前行。在他的前后左右,一个不满编的指挥,总共三百五十名官兵,都默不作声的紧跟在高高飘扬的军旗之后。身上披着的鱼皮轻甲,挂在腰间的夹钢佩刀,以及背上的双肩油布背包,都是东海军制式配备。虽然他们只是副营,但所有的配备都不比正营差到哪里去,不过同样的,他们身上地负重也绝不比正营的士兵少上一两半钱。
不比正营经过长年累月严格训练的精兵。能背负着近六十斤的兵器装备,在一天之内跋涉四十里后连续投入战斗。像张大牛这样的预备役,在经历了连续四天的行军作战,除了麻木的听从命令,再没有一星半点地多余气力,就连张口说话都嫌费劲。从体内的每一块肌肉传来地疲累,让阴郁怒火在张大牛的心中熊熊燃烧。满腔的愤恨都投注在倭人身上。
四天前,按照东海军中通报的说法。由于倭王无视赵瑜的善意,‘蛮横’的拒绝了最后通牒,拒不交出被掳走的国人。在平安京外围城了半月之久地大军终于奉命出动。八支正营部队作为预备队留在后方,而剩下的队伍则在进军号声中突入城中。
平安京中的抵抗,就如挡在滚滚车轮前的螳螂,在一瞬间便灰飞烟灭。把平安京外的篱笆墙踩在脚下,用火药包把只有两丈高的宫城城墙炸成瓦砾。张大牛所属的指挥当先杀入王宫,占领了象征日本中心的紫宸殿,把倭王临朝时所坐地御榻献到了赵瑜面前。
攻城之战仅仅持续了两个时辰,十月望日的那一天所剩下的时间,张大牛和数万名东海士兵一样,都是在洗劫城中的工作中度过。在历经交趾、辽南、南洋各次大战的一线军官的指挥下,刚刚被征发入伍地新兵们,极有效率的在一间间宫室和公卿府邸中杀戮劫掠。日本积累了数百年的财富,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古物珍玩,都一点不留地被搬运搜集,堆积在大街上,继而连同俘获的嫔妃宫人。贵戚仕女,被数以百计的大车运出城外。
上至天皇法皇,下至王侯公卿,近万倭国贵族被屠戮一空,尸体在皇宫中堆积如山,发黑的血液凝固在被瓦砾碎石之上,厚厚的竟有数寸。在把城中百姓驱赶出城之后,一支支火把丢进了王宫宅院,依然是东海军惯例的纵火焚城。三百多年的倭国王京,淹没在火海之中。北风呼啸。如有数万冤魂在悲鸣。风助火势。那直上云霄的黑沉浓烟,就算到了百里之外。仍清晰可辨。
第二天,把周围四十里地熊熊烈焰留在背后,东海八万人马沿着大路向东西分兵进军。约期三月,全灭日本。赵瑜亲领近衞一营,加上近万登陆地水兵,清理近畿五国。日本的国,只相当于大宋地一县,五国合一,也不过一州之地。赵瑜提领一万两千人,并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而张大牛所属的野战三营,领到的任务便是横扫北陆道诸国。北陆道沿着北海,本有七国,但在佐渡国这个海外孤岛被东海占领并开发金矿之后,就只剩六国。由于有佐渡岛上的驻军和分舰队支援,这个任务被认为是各营中最轻松的一个。
不过所谓的轻松,也只是相对而言。绕过日本最大的湖泊琵琶湖,野战三营一边行军,一边攻击沿途的村庄、寨堡、寺庙和神社。在这过程中,正营始终没有出动,一切战斗都有两个副营来完成。甚至是哨探游骑,安营扎寨,也是由副营亲历亲为。
相对于累得七死八活,每天都在行军、作战、休息中循环度日的新兵们,正营的四千官兵轻松得仿佛在观光游览。不过,因此而生怨的士兵却很少见,有身经百战的正营跟在身后,所有的新兵至少都能睡得安稳,也不用担心战败会如何下场。
对于四个野战营的战斗力,东海国中几乎都是盲目的信任。东海国历年来的战争,从来都是动用五千兵便能灭国屠城,有四千精兵在后压阵,哪还会有人担心倭人的反击。
张大牛所属的这个指挥,刚刚毁掉琵琶湖北的若狭国国分寺,同时还顺路烧了两间神社。欲灭其国,先毁其史,在日本,传承历史文化的不是公卿武士,便是僧侣神官。而一路北上,沿途的神社、寺院无数,让他们着实费了不少气力。
在身后留下了一片废墟,三百五十人的队伍稳步向前,他们这个指挥接下来的任务是赶去前方的预定地点,为全军准备好今天休息的营地。野战三营地其他队伍现在正分散在若狭国的村落乡镇之中。按照早间的行军计划,他们只有到了晚间才能陆续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