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七年四月十二,癸丑。
辽阳城外三十里。
震耳欲聋的爆音响彻原野,一团尘烟卷起十数丈高,瓦砾碎石簌簌而落,避在半裡外的完颜宗弼——阿骨打四子兀术——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好家伙,真够响的。”
“不止是响而已。”完颜宗干望向尘烟腾起的地方,三丈高的土城城门已经消失不见。区区三百斤的火药,就把辽阳城外的一座寨堡城门炸塌了下来,这威力比什么都。他低下头,“迪古乃,怕不怕?”
靠在宗干的脚边,有一个才三四岁的男童,长得很有精神,光着头,脑后留着一缕发辫,听到宗干发问,他扬起头,奶声奶气的回答道,“爹爹,孩儿不怕,大金的敌人才会怕!”
“哈哈哈哈!”宗干开怀大笑,一把将迪古乃抱起,他可没想到自己的二儿子会如此的聪明。
这裏是金国的火器试验地,是一座守衞辽阳的寨堡所在地,不过这寨堡已经废弃了多时,所以才成了火药的实验对象。十余年的战乱与杀戮,辽东大地上,这般被废弃的军堡数不胜数,契丹大军当年的驻扎地,现在都成了乌鸦和老鼠的据点。如今大金的国论勃极烈,阿骨打的庶长子完颜宗干,作为负责火器制造的主管,他便专门挑这样的寨堡当成试验场,来测试新制火器地威力。半年下来。成果当真不少。
“兀术,我们到前面去看看罢。”宗干把儿子放到马鞍前,自己也跳上马,等着四弟宗弼一起去现场看看爆炸后的景象。
“再等一下!”宗弼忙着安抚被方才的那一记爆炸惊吓到的坐骑,马是很胆小的动物,只是一记爆音,便吓得惊惶不安。宗弼抚摸着爱马的头颈。却奇怪的看向完颜宗干地坐骑,“为什么大哥你的马没被惊到?”
“见得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习以为常。人和畜生都是一样。”宗干骑在马上,拍了拍坐骑地脖子,他叹道,“若是早几年就让战马习惯火药的爆炸声,乌禄也不会死。”
乌禄,就是当初被王贵斩杀于天津之北的那名完颜部谋克。关于乌禄之死以及那次小规模的战斗,东海人通过一阵猛烈的宣传攻势。让北地的每一个人都耳熟能详。整个燕地和辽东都知道了有八名东海巡卒在野战中击败了一个谋克的完颜本部铁骑,砍下了谋克地首级,并缴获了一面大旗。
虽然这是小到极点的战斗,损失微不足道,但女真和完颜部的声望,却在东海人的宣传下,却如落水一般的猛跌下去,一时在北地传为笑柄。虽然不论契丹还是渤海。又或是库莫奚,北地各族无不在金人的铁蹄下瑟瑟发抖,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成为女真的顺民。当听说东海大肆宣传的女真耻辱性地惨败之后,他们不是分辨真伪,而是加油添醋的暗中宣扬,幸灾乐祸更是无一不是。
虽然女真上层皆知那次战斗。并不是像传说中的是八名东海巡卒对一个完颜部百人队,但三十余骑败在八名敌军之手却是事实。经过多次询问那一战的幸存者,宗干了解到,当时之所以会败得如此凄惨,关键还是在于火器。
“好了!”宗干、宗弼已骑着马在城门的废墟处绕了一圈,宗干对弟弟笑道,“虽然辽地的军堡比不上大宋地城防那般坚实,但三百斤火药能炸塌这座城门,若是将火药量翻上一倍或两倍,应该足以把东京的城门炸毁。”
宗弼点了点头。附和着宗干的意见。“造火药,比造那些乱七八糟的攻城车要容易得多。而且威力还更大。对不擅长攻城的我们女真骑兵,是最好的补充。”
“好了,让我们再看看火炮的威力。”宗弼不落痕迹的恭维让宗干听得很舒服,他略显兴奋的一夹马腹,带着儿子和弟弟赶去不远处的火炮置放点。
长有近丈地黝黑炮身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地光泽,半尺厚的炮管壁中央有个三寸大小地圆孔,直深入炮口内部。
完颜宗弼绕着这具架在土台上的金属管子转了好几个圈,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好一阵,方抬头问道:“这就是火炮?”
“这就是火炮!”宗干点头,“听说东海的火炮都是精钢制成,但我们的匠人却做不到,只得用青铜。”
“精钢铸炮?”宗弼连连摇头,他的佩刀也仅是在刀刃处夹了一点钢,若是整门炮都用精钢铸造,那不知能换多少把宝刀,“这么炮有多重?”
“这门炮两千斤重,用了四百多贯宋钱熔的。虽然中间炸坏过几次,但融了后又可以重铸,损耗其实很小。”宗干对在一边毕恭毕敬的工匠们抬了抬下巴,“点火,试炮!”
火光从炮口喷出,无数铅子和铁砂比火光喷得更远,十丈外地拴在地上的几只山羊连声惨叫都没有,便尽数毙命,从数不清的弹孔中流出的血液,把羊毛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