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贡院前的街道上,布满了前来赶考的贡生,大多是背着一个方形的书娄。杨霖就显得十分特别,这厮脖子上插着一把骨扇,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往前赶路。旁边的锦儿背着书娄,纤腰弓着,不时地擦一擦额头的汗珠。小丫头深知自家少爷基本上没有温习,天天都在吃喝玩乐,或者跟着那个刘清水搞蹴鞠联赛,累的红扑扑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忧愁,叹道:“少爷,你可一定得高中啊。”“不要聒噪。”杨霖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有点轻松,想要观察一下这举国关注的省试。大宋的科举从一开始还算是正常的,但是到了后面,为了贯彻以文压武的治国方针,开始疯狂地扩招。别的朝代一科录取十几个进士,大宋到了如今,一科动不动就三百来人,十分热闹...自己这样的关系户,不中?那蔡京的老脸往哪搁。蔡京不愧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奸臣,调到宰相的位置上不到一年,就已经升为首席宰相。天下人都震惊于他的爬升速度,杨霖却一点都不惊讶,他可是知道蔡京将来还会破很多大宋官场的记录。有宋一朝当宰相的时间大多是两三年,蔡京一干就是十七年,岂能没两把刷子。到了贡院门口,杨霖才从书娄里拿出笔墨纸砚,旁边一个翘着脚的身影见到他,笑着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大郎,你怎么才来?”杨霖一看,是自己的书院好友秦桧,不禁笑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来半天了,我可是一夜没睡着,就等着今日开考呢。”这就是典型的考前综合症,杨霖刚想给他开导一下,守门的考官横眉斥道:“你们在这磨叽什么,马上开考了,还不快进去!”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十分尴尬,秦桧吐了吐舌头:“咱们进去吧!”后面的锦儿终于解放了,放下了对她来说十分沉的书娄,举起手臂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少爷,必中!”杨霖哈哈一笑,仰着头迈步走进考场。不一会,四位同知贡举、数名临门官、巡视院门官、监察出入官、巡铺官、封弥卷首官、誊抄官以及其他相关的一百多名官员,还有相关的雕版工人与禁军,多达数千人,一道进了贡院。然后贡院大门“咣当”一声关上,整个贡院封锁起来。不但外面封锁,里面也相互封锁,不得相互来往。主考官早就进了考场,并且现场出好了题,用雕版印刷做好试卷。这一届的主考官叫蓝从熙,乃是蔡京刚刚提拔起来的,早就暗通款曲。杨霖天天在蔡府逛荡,并不是去喝茶的,这次省试他势在必得。进了贡院,就有禁军带着考生各自去自己的居室,这里甚至生着炭火,十分暖和。杨霖嘿嘿一笑,铺开试卷,果然是蔡京前几天暗示的考题,别人还在思考的时候,杨霖已经拿起笔杆子笔走龙蛇...扬州,云妙观。杨通浑身的肥肉摊开,跪伏在大殿外的蒲团上,十分虔诚。“神灵在上,信男杨通在下,求保佑我儿高中进士,杨通必重修庙宇再塑金身。”空中一声惊雷,春日难得一见的暴雨顷刻而至,大小道士和往来的香客全都躲雨,杨通在雨中一动不动。道观的老道士在殿宇的檐下高声喊道:“杨员外,心诚则灵,还是进来避雨吧。”三天大考结束了,贡院内诸生面色各异,纷纷收拾好行李,从正门离开,还有许多学子围着贡院门口没有散开,在讨论此次的考题。一个禁军在清理考场的时候,意外发现有一间房内竟然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往里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一个锦衣贡生正在埋头大睡,禁军没好气地上前一敲桌子:“醒醒,已经考完了,出去睡吧。”大宋文盛武贱,能到贡院参加省试的都是各地的人才,禁军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杨霖伸了个懒腰,他是真累了,关在这里早早写完,却不让提前交卷。要知道这里面毛都没有一根,简直无聊透顶,此时大考结束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多谢,圣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还真是有道理。”杨霖用的笔墨纸砚都是极品,就拿这墨来说,是最上等的朱砂墨,每半两要价纹银十两,墨条的身价竟是等重白银的二十倍。笔架上一排小管的紫狼硬毫,每一根都比等长的黄金还贵,皆是难得的珍品。出了贡院,一大堆人围在门口,等着接自己的亲友出来。杨霖刚一出来,就有一群皇城司的禁军们,叫嚷着挤了进来刘清水一把上前搂住他的肩膀,说道:“恭喜大郎,此番必定高中,走,咱们去吃酒庆祝一番。”杨霖笑呵呵地跟着他们挤出人群,吩咐前来接的杨三等人自行回家,自己要跟刘清水去吃酒。“去哪吃?”闷了三天的杨霖十分憋屈,在贡院内吃的可不算好。“大郎有所不知,汴梁城开了个长乐楼,菜色新鲜,酒也出奇的好,本来想带你去的,可惜,那楼规矩大的很,比樊楼还有谱,一天就接待一位客人,咱们就去樊楼凑活着吃吧。”刘清水愤愤不平地说道。“哈哈,长乐楼?就去长乐楼好了。”“大郎莫不是考迷糊了,没听我说么,人家一天就招待一位客人,早就排到三秋天去了。”杨霖轻笑一声,道:“长乐楼是我开的,这规矩也是我定的,我为什么还要遵守?”......这时候在外面等他的秦桧,跳着脚叫了几声,因为人多口杂,杨霖并没有看见。看着他和一群吆五喝六的禁军离开,秦桧叹了口气,嘿笑一声,低头收拾自己寒酸的书娄。他的笔砚加起来可能还买不到杨霖的一滴墨,不过对他来说却都是宝贝。这次省试结束,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秦桧已经花光了当教书先生赚的一点积蓄。家里还有一个卧病的老父,自己如果没有进殿试的话,这次省试对他们家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灾难。“回头写封书信,交到大郎的别院里,总不能不辞而别,这汴梁不知道能不能有我秦桧的一席之地...”摇了摇头,背起书娄,秦桧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