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内,人流络绎不绝,杨霖驻扎在此,调动起周遭几乎所有的营生。往来的车马,将无数的物资囤积在此,更有燕地豪强们,派遣手下前来提前联络。乱世将至,他们身在幽燕,必须找对合适的人投奔。这是一个赌上全族兴衰的抉择和判断,有人投向女真,有人倒向大宋,更多的则是还在两者之间犹豫。杨霖的别院里,已经迎来了不少这样的燕地内应,他们是幽燕军州之外的那些城镇的豪强士绅,手里也握着一些战力不俗的私兵。乱世之中,那些看似强大的地头蛇,都像是随风飘零的落叶一般,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做尘土。小院内,杨霖面前站着几个大汉,地上摆着一个个箱子。走到跟前轻轻掀开,里面全是珠宝珍玩,杨霖笑着说道:“虽说这些东西多余了,我不收下你们的主人却不放心,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要了。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主人,安心等着大宋入燕,到时候治理幽燕肯定还要用得到他们。”几个大汉心中一宽,互相看了看同伴眼中都有一样的喜色,为首的抱拳道:“谢少宰。”杨霖挥了挥手,道:“走吧。”几个汉子恭敬地转身离开,在门口差点迎面撞上一个风尘仆仆的军汉,那军汉也不答话,兴冲冲进到院中。“少宰,我回来了。”来人正是陆谦,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杨霖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地问道:“先别说怎么样,我猜那耶律淳必然同意。”陆谦到桌上,先是拿了个新碗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嘴道:“少宰神机妙算,那耶律淳已经答应下来,只要我们的粮草、箭矢到位,他们便肯出手。”“此事须得万岁营的亲卫去做,一个外人也不能知道,明白了么?”杨霖脸色慎重地说道。陆谦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少宰,我们早晚要打进幽燕,如此资敌将来岂不是让他们用来抵抗我们的大军?”杨霖叹了口气道:“你当我就是为了杀掉童贯?实话跟你说吧,杀童贯只是一个引子,顺手而为引出后面我们辽人的合作。我要的是耶律淳这些人,替我挡下女真的第一轮攻击,不至于全部沦陷。这才是我们做此事的主要目的,至于杀不杀童贯,是我送给辽人一个筹码而已,没有这个筹码,他们如何信得过我,从而跟我合作。如果他们连第一轮都挡不住,和耶律延禧一样弃城而逃,我们的对手就不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契丹兵马,而是气势如虹的女真鞑子了。从辽人手里拿回幽燕,易如反掌,从女真人手里夺食...不死也得伤筋动骨。不如让耶律淳去拼,到时候他兵尽粮绝,走投无路之际,本官再慈悲地允许他纳土归宋,由我们来接防,才是最好的结果。”陆谦沉思一会,说道:“少宰就如此看重那些鞑子,叫我说不过是耶律延禧无能,才把他们的战力夸大了。既然幽燕就在眼前,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十个军州。”杨霖苦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太多的人轻视女真。毕竟他们的族人太少了,没有人会把这么一个小族视为心腹大患,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靖康之耻。“如今的幽燕,我们和女真、耶律淳三方各自为敌,不管是谁先动手,都有一个是坐山观虎斗等着捡便宜的。我们一定要沉住气,可想而知最近汴梁肯定会不断催促,我先把童贯搞死,给他们找点事做,别逼得太紧。若是童贯活着,和他们内外一致,沆瀣一气,天天叫嚷着出兵,我这里也未必压得住。毕竟是恢复幽燕,这个事太重要了。”陆谦心服口服,自己虽然全程参与了,但是到现在才知道少宰的全盘想法,以前以为少宰只是为了弄死政敌童贯,自己想的太肤浅了。杨霖起身道:“你来回奔波辛苦了,回去歇息吧。”---旌旗蔽日,马嘶如雷,刀枪如林。白沟河一带,童贯的大营中,人人磨枪擦剑,只待厮杀。童贯坐到大帐内,笑着对下面的将佐们道:“这局势至此,已经明朗,不知道杨霖那厮还在犹豫什么。到底是文官出身,瞻前顾后,若是官家把这兵马副元帅给某家,如今已经和诸君在燕京城相贺了。”他实在已经等不及了,自古宦官立下军功之大,无过于北宋。先有秦翰屡立战功,四十九次受伤而立下奇功无数,声望之隆不逊于名臣。然后就是童贯的老上级李宪,兰州就是他恢复的,当初还火烧西夏圣地天都山,算是一员良将。童贯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只要有机会,一定能立下更大的功劳。上次的灭夏之战,在他看来一直是自己的功劳,被杨霖偷去了而已。现在有一个更大的功绩摆在自己的面前,抢先进入燕京城,梁隐相一定会保自己封王,那时候夫复何求?没有卵子又怎样,某家立下的功绩,岂是你们能够比拟的?“你们这些日子一定要好好歇息修整,把咱们的肉全拿出来,让儿郎们吃好,准备给某拼命。”帐中众将都是他的心腹,自然跟着附和着他,一时间马屁乱飞,奉承如云,童贯脸色晕红,脸色平静,乐在其中。突然门帘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将进来,抱拳道:“童制使,少宰有令,要制使到河间相见,工商军机大事,不得延误。”童贯猛的一拍桌子,心中激动脸色涨红,道:“杨文渊终于要动手了?王禀,他怎么跟你说的?”王禀抹着眼皮,低头道:“制使,此等大事,末将区区都指挥使,岂得耳闻。”不怪他言语含糊,王禀也不知道为什么叫童贯去,河间一带虽说也是厉兵秣马,但是从来没听过有出兵的意思。冷哼一声,童贯道:“来人呐,备马,我们去一趟河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