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杨霖从驸马府出来之后,潘意早就已经被收监。至此禁军世家,被打的全军覆没,凡是从开国之后,就一直执掌禁军几十万军汉的世家,全部被抄没。这些人便是所谓的勋贵,若有一个好东西,禁军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清晨的御街有些冷,凉风带着湿意,杨霖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大氅。走到樊楼下面,只见一群都尉府的缇骑正在查封樊楼。这一处东京汴梁最大的酒楼,最豪奢的酒楼,也是潘家的产业。酒楼内的掌柜、茶博士、小儿、厨子...总共不下千人,全都在门口站着,在旁边堆着他们的行李。这是他们谋生的所在,一下子失去之后,人人脸上都不开心。不过他们其实不愁生计,樊楼的名声在这里,从这里出去的人,无数的酒楼等着抢呢。为首的缇骑见到杨霖的人马,笑着过来抱拳行礼,杨霖随口道:“樊楼虽然是潘家的产业,但是既然尚了帝姬,便应该有帝姬的一份。潘意作奸犯科,帝姬何罪之有,以后这樊楼,就归柔惠帝姬所有吧。”酒楼的人一听,顿时欢喜起来,准备重新营业,缇骑也开始撕封条。这时候,樊楼里面走出殷慕鸿来,见到杨霖神色有些不自然。昨日探查到潘意不法,杨少宰竟然要亲自前去,而且一夜未归,他这才知道杨霖的目的。杨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羞愧,甚至还有些骂骂咧咧,说些真他娘的冷之类的话。殷慕鸿低声道:“少宰,这里有些东西,还请少宰过目。”进到樊楼,一个雅间内,桌上摆着一摞摞账本,殷慕鸿扶着账本道:“少宰,这些禁军将门,抄没出了金银铜钱总计八千万贯不止...还有各种田产、作坊、店铺、车马行无算。”杨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挺有钱的,但是和人家一比,才知道小巫见大巫,这才是真正的狗大户啊。这些人能拿出来的钱或许没有杨霖多,但是他们的资产太大了,百年的盘剥搜刮,喝着几十万禁军的血,全都转化为了他们的不动产。杨霖眼色一亮,道:“京营禁军有六十万人,完全用不到,咱们的人马驻扎汴梁,轻易也不能调走。汴梁就是再厉害,也养不起七十万兵马。前几天户部的刘玉已经和我抱怨了,不如就拿出这些钱来,让京营禁军挖河渠去吧。取直运河提了这么久,被完颜希尹南下给耽搁了,如今正是重启的时候。这六十万人,打仗就是一群草包,去挖河我又不和禁军将门一样,克扣他们的粮饷。”殷慕鸿一听,把六十万人赶出汴梁,是一个一举两得的主意。不然的话这些人吃的太多了,汴河运进的粮食一小半要花费到他们身上,关键是光吃不干,一点用处也没有。杨霖现在看见这些禁军,就有种后世领导看到车间只会玩手机不干活的关系户一样,恨不得早点让他们滚蛋。两个人一拍即合,马上开始着手准备禁军调离出京的事,反正现在汴梁就是他们说了算。不出杨霖所料,表面上看上去铁骨铮铮的士大夫们,杀了一半剩下的都老实地像是杨霖的嫡系亲腹。偶尔自己的亲信还能提出点不同的政见,指摘杨霖的疏忽和漏洞,但是这些人都噤若寒蝉,除了在背后骂几句乱臣贼子,几乎不敢在公开场合有不敬的言语。也只有在那相熟的画舫行首面前,才借着酒胆在嘴上纵横睥睨,说些什么曹操之类的话。都尉府的人已经暗中查到过不少,上报之后杨霖也只是哂笑一声,不予追究。那曹操是何等的英雄,岂是这些庸碌小人能够指摘评价的。把这些人曾经的依靠,所谓的京营禁军,全部赶去挖河,汴梁周围就全是杨霖的兵马了。殷慕鸿和杨霖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笑意。---“多少?”治河司的张安,身上裹着一个白布,受伤还未痊愈,此时也顾不上伤痛,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五千万贯?”来人笑着道:“明堂昨夜下的旨意,还有六十万的青壮,供张总督驱使。”张安的治河司,刚开始动工不久,朝中的倒杨就开始了。治河司首当其冲,因为这本来就是矛盾爆发的源头,杨霖执意取直运河,触动了大部分士大夫的利益,他们才会合起伙来把杨霖搞下去。取直运河刚一动工,就被搁置起来,无所事事的张安只好疏通泥沙,干起了治理黄河的老本行。这时候完颜希尹南下,张安决堤水淹大营,好巧不巧那时候蓝从熙正在和女真人和谈。赵佶以破坏和谈的罪名,把张安给捉了起来,袖楼为治河司筹集的经费,也被梁师成等人趁机瓜分。张安本来还以为取直运河要延误很久,没想到自己刚从牢里出来没几天,就来了这么多的钱和人手。如此一来,这运河的规模,可就不是以前规划的那样的了。张安身上的伤,似乎都不疼了,从床上坐起来之后,兴奋地走来走去。河北一带的河道,被改的乱七八糟,时常发生黄河改道的大事。一下暴雨,对河北的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劫难。每年因此死亡的人数,上万计算,在后世的历史上,这样的恶果还有很多,像是大名府就曾经被黄河的泥沙彻底淹没过。明朝的大名府,已经是在旧址的旁边重建的了,如今有了经费和人手,张安在心里暗暗起誓要把河道治理好,将运河挖出来,贯通南北,为家乡谋千年之利。站在杨霖的角度看,挖通了运河,激活河北一带,不再举国之力养一个已经臃肿的汴梁开封府。才能让大宋的富裕,真正的普及到所有的疆域内,也能更好地激活幽燕作为汉家屏藩的作用。不然的话,河北现在这个情况,荒凉穷困,极其容易让屯集重兵的幽燕,成为一个脱离朝廷控制的强藩。宣和元年才刚刚开始,事情终于向着好的方向,开始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