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石楼。亲兵们在楼前张贴着一副军令状,韩世忠脸色难看,在楼内观看山下的女真大军。女真人发了疯似地攻城,不得不说,少宰的诱敌之计十分成功,但是自己的担子也越发的重了。谁知道反击什么时候开始,打出长城的时候,女真人会回守,还是殊死一搏,都在阿骨打的一念之间。透过千里镜往下看,女真鞑子悍不畏死地冲锋,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曲端匆匆赶来问道:“韩帅,要来多少兵马?”“兵马?想得美,都给小太尉姚平仲了。老子就要来门口一张军令状,长城要是守不住,少宰要砍俺的脑袋。”曲端挠了挠头,笑道:“想是少宰知道韩帅的本事,所以故意以此激将。”韩世忠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往日里的吊儿郎当的泼皮气早就不见半点,忧心忡忡道:“似山下这般打法,俺从军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次。鞑子是真狠啊,不拿别人的命当命就算了,狠起来连自己的命也是看得轻巧。”曲端往前一步,眼珠微微一转,看着韩世忠说道:“韩帅,俺找你正为此事,长城告急,弟兄们死守下来,人困马乏,缺少修整时间。本来俺准备去蓟州一带招募些民夫,运送滚石檑木。可是弟兄们回来说,宗泽正在蓟州,竖起总管大旗,招兵买马呢。”韩世忠一拍桌子,脸上怒气隐现,蓟州一带的难民,都是他在安置。景州和檀州是两个桥头堡,这两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散落在城外的百姓。这一带也是韩世忠的势力范围,如今宗泽竟然到这里招兵,是属于挖断他的民夫劳力。要知道,打起仗来,可不是只靠将士就能获胜的。后勤运输,物资补给,救护伤员,都是需要大量的人手。恼火过后,韩世忠稍微冷静了一下,问道:“宗泽不是这么不讲规矩的人,照俺看,八成是少宰安排的。嘿嘿,杨少宰实在是太看得起俺韩五了,这条长城,难道要俺自己来守。弟兄们拼死杀了宗翰,没有什么奖赏就算了,好处全是别人的。姚平仲在云内,要说没有保存实力,放弃野狐岭,俺韩五第一个不信。”曲端笑了笑,道:“韩帅,咱们都是西军出来的,那些人什么样,咱们谁不清楚。”两个人对视一笑,西军中那些脏事,他们确实一清二楚。当年在西军,他们这些人谁不是屡立战功,却一直被压着做一个小卒。偶尔给些赏钱,不是给了勾栏瓦舍的相好的,就是在赌桌上败坏干净了。这也养成了韩世忠喜欢娶青楼女子的癖好,好在他的赌瘾已经被杨霖强制戒掉了。两个人抱怨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亲兵,抱拳道:“韩帅,天津港,派来五万高丽民夫,两万东瀛民夫,奉命前来助战。他们还运来了三船稻米,两船弓箭盔甲,钱财无数说是要犒赏此战有功之臣,等着韩帅前往确点。”韩世忠大喜,站起身来,抚掌道:“少宰,不会误俺韩世忠。”---杨霖带着一千亲卫,快马加鞭,到达银州的时候,才过去区区十三天。这几天云内战局稳定,娄室在断云岭前,激战未果。阿骨打猛攻长城,最激烈的时候,长城的石楼三次易主。韩世忠甚至就在战场前线,也亏得这厮艺高人胆大,要知道大宋的统帅,一般都是离战场百十里远,遥控指挥的。为什么童贯那厮,恶贯满盈,还有将士愿意为之效死,因为童贯至少是敢上战场的。杨霖到了银州,这才感受到蔡京的厉害,他执掌的文教司,已经把这一代的年轻人教育的入魔了。很多书院的年轻学子,为了迎接杨霖的到来,手里捧着一本《杨学经义》,声嘶力竭,满面欢喜,状若疯狂。西夏历史上的宗教非常复杂,首先他们的民族就复杂---党项羌本来就是几个民族融合而成的,所以带来的有原始萨满教,藏传佛教,西传佛教等。由于李元昊建国后采取的一系列改革,大大引入中原文化,道教在灵州、夏州、银州等地也有不小的传播。杨霖的另一层身份,正一教名誉掌教,天下道教副教主赤阳子,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神话色彩。原本一统吐蕃的佛教,也因为纳土归宋之后,出现了措摩活佛这等叛徒到处宣扬佛本是道,赤阳子是佛陀前世的师尊,让藏传密教变得四分五裂。其他宗教趁势而入,失去了僧兵的保护,再加上学院的大力开办,让佛教在这儿的独尊地位一去不返。一股新兴的思潮,就像是飓风一般,用不可思议地速度,摧枯拉朽地击溃了此地本来的思想壁垒。西北大地,只有信奉杨学,才能受人认可尊重,个人崇拜一度比中原江南还疯狂。因为杨霖的学说和政策,让他们不必等到来世,马上就可以见到好处。街道中间,骑在马上的杨霖,感受着山呼海啸地拥戴,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有的人不是不了解个人崇拜的坏处,不过特定时候,只有这股个人崇拜汇聚成的力量,才可以最大程度地动员一个国家。让这些一穷二白的人,做出许多惊世壮举,大大超过他们本该有的生产力。此次出征草原,杨霖心中多了几分信心,自古大战哪一个不是在铁血强人的带领下打赢的?想到这里,杨霖顾不上旅程的疲惫,打起十二分精神,嘴角挂着浅浅的轻笑,和善温雅,目光深邃,韵味悠长...说白了,就是这小子装起来了。他轻轻地举起手,欢呼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圣贤不是庙里的泥胎,也不是坟茔中的尘埃,是我们的思想、行动和心灵。”“高举你们手里的书籍,人人都可以立地成圣!”“我,永远与你们同在!”宣和三年,大战在即,杨霖来到西北。偌大一个城池,无数站着的身躯高举着杨学经义,连弯腰的动作都没有,但是心灵早已在向他匍匐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