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汰官员,整顿吏治,起源是针对皇家的暗杀.自从曹皇后中毒之后,赵祯就陷入了强烈的不安之中,试想,如果不是苗贵妃,还有背后的人想得太多,想赢一把大的,他们只要稍微把目标降低,比如只是刺杀皇帝,或者刺杀太子,没准他们已经成功了。想想就让人后怕。赵允让虽然死了,他几十年的经营,在皇帝身边,还有没有棋子?除了赵允让之外,其他的宗室王爷,相公重臣,他们安没安插亲信沿线?偌大的皇宫,究竟有多少路神仙?赵祯越想越怕。他力主进行吏治改革,其实也是源于恐惧。如今的局面就好多了,政事堂调整了,三司和枢密院削减权力了,连三衙都被解散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除了效率提高,官吏减少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原来的关系全都被打破了。曾经由同乡、亲戚、师生、同窗、故吏组成的绵密大网,被彻底撕碎,重新排列组合。不管之前做了多少功课,埋伏了多少暗子,拥有多大的势力……经过这一番大动干戈的调整,绝对会受到冲击的,甚至彻底瓦解,成了没用功!赵祯在没人的时候,也在扪心自问,以他的性格,又是这把年纪,真不愿意折腾。得过且过,知足常乐,该多好啊!只是一看到茁壮成长的小太子,他就燃烧起斗志,又变得凶神恶煞了。“王素出身名门,祖上是有功于社稷的,朕本来只想处置他一个人……奈何王素辜负圣恩,居然穿针引线,帮着贱婢谋划,要刺杀朕,嫁祸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一定要灭他的九族,立刻明正典刑,昭示天下!”没有任何迟疑,赵大叔立刻下旨,让刑部负责落实,根本不给反驳的余地。宰相王旦,几十年前,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的子孙居然落了这么一个下场,真是令人唏嘘,感叹,尤其是发生在这个当口,足以吓死一群人了……竹影重重,暗香盈袖,富弼坐在一个石桌旁,在桌面上摆着黑白两色棋子。自从罢相之后,富弼就经常自己和自己对弈,玩得不亦乐乎。只是今天富相公落了几个棋子之后,就沉思不动,桌上落了好多竹叶,富弼恍然未觉!“爹!救命啊!”冯京跪在了富弼的面前,膝盖向前爬了几步,泪水流淌。“爹,那些宗室子弟到处在找孩儿,要是落到了他们手里,孩儿可就完蛋了!您老人家总不能看着女儿做了寡妇吧!”冯京说着,不停抹眼泪,哭得凄惨无比。“唉!”富弼终于缓过神,他气恼地摇摇头。“何其愚蠢啊!”富弼真是气坏了,他是晏殊的女婿,当年晏相公相中了他,几十年后,富弼果然宣麻拜相,平时富相公也很钦佩岳父的眼光。他想学晏殊,故此在一堆青年才俊当中,就选择了冯京!三元及第,人样子又好,才学无双,这样的人物,只要正常混着,十年之后,必然进入政事堂,一疑问都没有。只是富相公疏忽了,他找了一个高分低能的女婿!假如没有王宁安掺和,冯京依旧能凭着傲人的学历,按部就班,成为宰执重臣,富相公的眼光依旧精准无比。奈何王宁安搅动了风雨,大宋走向了一条迥然不同的道路。无数人的命运就此改变,冯京也不例外。“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富弼气得直摇头,“人家挖好了坑,你傻乎乎跳进去了,还嫌坑不够深,又自己挖了几锹土,你说说,天下间还有你这么笨的状元吗?”冯京都哭了,他本来就不想出头的,可老岳父非逼着他出头,说什么三元及第,无论如何,也不该罢黜,去找朝廷讨说法,天经地义。这回好了,不但官没了,连脑袋都要没了!“岳父大人,什么也别说了,快救救孩儿吧!”“救你?还不知道谁救老夫呢!”富弼闭上了眼睛,这几年的变化真是太快了,尤其是老朋友韩琦被处死,赵祯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变了一个人。如果光是王宁安还罢了,偏偏又多出一个不要脸的文彦博!这老货可是太熟悉文官的套路了,他站在赵祯那边,杀伤力实在是太大,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事情……“这样吧,你立刻离京。”“孩儿遵命。”冯京无奈,只好头。“等等!”富弼又说道:“你不要叫这个名字了,让人知道了,会出事情的。”“那,那孩儿叫什么?”冯京傻愣愣问道。富弼气得一拍桌子,“蠢材,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名字也不会起?”冯京骚了一个大红脸。“孩儿就,就叫马凉吧!”冯京急中生智,将两水移到了京字前面,从冯京变成了马凉……妙哉!“成了,你赶快乔装,立刻让人送你出京,再晚一,只怕老夫也保不住你了。”冯京连忙答应,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富弼的府邸。他前脚刚走,文彦博就来了。“哈哈哈,彦国兄,许久未见,你的身体还挺硬朗的。”富弼抱拳,呵呵一笑,“山野散人,无事一身轻,能吃能睡,身体倒是不错。”“无事可是福气,天大的福气啊!”文彦博感叹着,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看了看面前的棋盘,笑着问道:“刚刚彦国兄和谁对弈啊?”富弼淡淡一笑,“老夫眼花耳聋,脑子也慢了,谁愿意和我下棋,自己和自己下吧!”文彦博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富弼,他可不信老家伙的说辞,没准就是女婿冯京!不过转念一想,姓冯的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心……“彦国兄,刚刚陛下降了旨意,王素被灭九族,苗家夷三族,加上之前处置的汝南王府,牵连进谋逆大案的三家,可是一个没留啊!”老文不无得意地说着,他十分想看到富弼惶恐的模样……没错,陛下的作风越来越强硬了,身为硕果仅存的元老,文彦博觉得自己走得这一步很正确。要不然,自己多半也像富弼这么发愁吧?别看装得很淡定,其实心里不定怎么翻江倒海呢!文彦博暗暗揣测。富弼只是迟疑一下,便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陛下这么处置,也是咎由自取!”“哈哈哈,彦国兄说得好!”文彦博笑道:“这些年朝廷变法,总是有一帮人出来说怪话,扯后腿,煽风火,唯恐天下不乱……要说起来,这些人也算是乱臣贼子吧?”富弼淡淡一笑,“变祖宗成法,敢为天下先,难免有些质疑,如果文相公说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未免有些过了,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这样不好,很不好,已经超出了臣子的本份!”“好一个臣子的本份!”文彦博笑道:“陛下在金殿之上,见了罢黜百官,宽宏大度,亘古未有。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如果还不知道收手,继续煽风火,和朝廷对抗,下场会如何,老夫可就不好说了。”文彦博从来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君子,他挨了一顿胖揍,在赵祯和王宁安面前,要装得大度容人,博得同情,争取筹码。可是面对着富弼,老文就凶相毕露。“彦国兄,令婿冯状元,可是胆子不小啊!”富弼哀叹道:“老夫无识人之明,实在是惭愧。文相公若是觉得他有罪,只管抓人就是……要是夷三族,诛九族,老夫这颗头颅就给了文相公!”“可别!”文彦博笑着摆手,“陛下都不愿意追究,老夫自然不敢不听圣旨……这样吧,老夫先告辞了。”起身走出去几步,文彦博就回过头来,呲着牙道:“彦国兄,我正在草拟宗室条例,从今往后,宗室三代之后,便和普通人一样,可以从军,可以考科举,可以经商……总而言之,要自食其力,不能浪费朝廷公帑。”文彦博非常感慨,“还是陛下有魄力啊,多年痼疾,终于下刀子了。彦国兄,你虽然在野,可也要替陛下多多颂扬,这可是好事啊!”“哈哈哈……”文彦博爽朗大笑,得意离开……富弼的脸都绿了,文彦博这个老混蛋,简直是坑死人不偿命!他把宗室条例定得这么严格,到时候这笔账肯定还要算在冯京身上,甚至要算在他富弼头上。那帮宗室不敢拿皇帝怎么样,不敢找王宁安和文彦博,他们可敢找我富彦国!你是想借刀杀人啊!好狠的文宽夫!显然,经过这一次的敲打,以富弼为首的耆英社老实了不少,赵祯已经划出了底线,就像处置冯京等人一样。光明正大地质疑,摆在台面上,探讨变法得失,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敢在背后下黑手,敲闷棍,兴风作浪,那就等着掉脑袋吧!不光是你一个,甚至要祸及子孙!王素,苗贵妃,两家人都被绑在了法场,鬼头刀起落,血溅三尺,一百多条命人命消失了。刽子手砍人头,砍得手臂都肿胀起来。除了他们之外,赵祯又接连处决了十几名贪官,原本还愤愤不平,想要阻挠变法的人,瞬间偃旗息鼓,销声匿迹,吏治改革终于落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