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生在帝王家啊!”苏八娘很是感慨,王宁安其实不想把事情告诉家里,但是赵祯突然召见他,几个夫人担心,而且还要告诉赵曙,他实在是不好启齿,相比之下,几个夫人更熟悉赵曙的性格,打交道也多,只能求教她们。可这几位也拿不出办法啊,无论如何,曹皇后都是赵曙的亲妈,眼下又没有真的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多只是猜测,因此就丢了性命,实在是荒唐了些。哪怕赵曙现在不说什么,等到日后,肯定会有人翻出来,到时候谁知道此事,就等着倒霉吧!“王爷,说句不好听的,你是师父,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生母,所以,你最好什么都别说。”苏八娘看了一眼萧观音,“是吧?”萧观音双眼出神,她此时想得更多的却是自己。当年自己也几乎成为皇后,结果族人全被耶律洪基杀了,从此之后,她视耶律洪基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些年她挖空心思,用尽手段,都是为了对付辽国。只是想不到,若干年后,到了大宋这边,皇权争夺,一样非常残酷,丝毫不比辽国差,见的多了,萧观音反而平和了一些。“陛下是要效仿汉武帝,杀母立子……这件事情,在几年前就有传言,陛下不过是要落实而已。王爷挡不住的,装糊涂也不好,如实相告吧!让殿下心里也有数。”两位夫人,两个意见,唯有杨曦,她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从小就到咱们府上,眼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说句过分的,就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他才16啊,怎么受得住?再说曹皇后,她一个妇道人家,族人都被赶到了西域,我不信她还想搞事情!依我看,一定是有人打着曹皇后的名号,胡作非为,曹皇后什么都不清楚,却要赔上性命,说得过去吗?”苏八娘和萧观音都执着厉害得失,倒是杨曦她更加朴实,母子相残,世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此!“姐姐,皇家历来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曹皇后无辜,又能如何?她之前的确掺和过,这次肯定让人怀疑,这也是人之常情。”苏八娘劝道。杨曦沉吟许久,十分落寞,不停摇头,“我是真不喜欢这样的人之常情,无论如何,也要给曹皇后留一条活路啊,不然,我是没法面对太子的。”还真别说,杨曦的话,的确触动了王宁安。的确,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总不能什么都不在乎!就算现在这么做说得通,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若干年后呢?会不会有人拿出来说事?后患太大了。他也不想这么干,可问题是赵祯的心志坚定,势必要扫清障碍,替儿子除掉后患。至于曹皇后,也的确有不妥之处……王宁安觉得,这事情就像是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了。他低着头沉思,过了好一阵子,王宁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以当前的局势判断,如果没有曹皇后点头,宫外的这些人是不会,也不敢发难!可问题是皇城司那边并没有发现曹皇后的异动,她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那究竟是谁,承担了曹皇后和宫外的联络任务……是不是背后另有黑手?你们也帮着我参详一下。”王宁安的话,把事情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其实赵曙目前的配置,算是超豪华阵容了。皇帝宠爱,王宁安代表的将门,金融势力权力扶持,王安石领军的变法派支持,醉翁的六艺,宋庠的百家,还有那么多禁军,全都站在赵曙这边,想要撼动太子的位置,甚至架空皇权,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而且即便实力足够了,也要小心筹划,毕竟一点疏漏,就会万劫不复,赔上身家性命。这么分析下来,出手的人,一定和曹皇后取得了联系,而且得到了曹皇后的许诺,不然,绝不会冒险!那现在的情况就简单了。只要找出那个,能传递消息,联络内外的人,事情也就明了了。可究竟是谁啊?王宁安搜肠刮肚,也没有方向。曹家被贬了,宫里的太监也都换了,曹皇后身边也没有别人了……莫非有什么武林高手,能偷入皇宫,传递消息?拜托,这是历史,不是武侠!九重深宫,可不是谁都能进出的!萧观音也没有主意,“王爷,我是这么看的,这一次曹皇后很可能只是个棋子,真正打算盘的另有其人,哪怕除掉了曹皇后,也未必能解决问题,以后还会有很多麻烦。”杨曦立刻道:“王爷,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去劝解陛下,暂时放过曹皇后?”王宁安有这个念头,只是很快否定了。“不成,毕竟眼下能威胁皇权的只剩下曹皇后而已,就算背后另有其人如何?陛下不会等待下去的。”其实三个女人也听得出来,王宁安是不想曹皇后继续存在下去的。道理也简单,只要赵祯驾崩了,曹皇后是皇帝生母,就凭着这个身份,她就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怎么干,皇帝也没法把她如何!孝道重千斤,哪怕皇帝也承担不起不孝的指责!以曹皇后的性格,还有她的主张,一定会反对变法,一定会给王宁安找麻烦的,毕竟太后和皇后,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由于刘娥的关系,大宋的皇太后可不是弱者!王宁安手上的权柄再大,势力再强,面对太后,也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嘴!“不管以后如何,先过眼前这一关吧!”王宁安沉吟道:“我最多不管就是了,让陛下决断吧!”……王宁安还是有些坚持的,虽然他知道除掉曹皇后,对日后有利,但是他没法说服自己,不顾良心添油加醋,推波助澜,去害一个女流之辈,所以,他只是选择了作壁上观。事实证明,袖手旁观,永远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因为就在王宁安面君的第三天,北海郡王赵允弼突然上奏,提议要给太子选妃。在奏疏当中,赵允弼认为不管大凶之年,有无其事,太子已经16岁,算是成年,只有早日完婚,才能安定臣民之心。赵允弼这份奏疏很有份量,作为宗室当中,辈分最大,官职最高的人,他代表了所有宗室,等于抽了司天台一个巴掌。紧随其后,就有御史弹劾司天台,上一次月食的事情,司天台就上奏不及时,以至于有人借机攻击王安石,想要趁机罢相。那件事情之后,朝廷下力气整顿,并且改钦天监为司天台,充实了一批天文学者,并且规定,司天台管理天象,不可随便妄言,更不能假借吉凶祸福,天地变化,攻击朝臣,映射政务!太子大婚,乃是朝廷大事,自然由圣上决断,由政事堂辅佐。如果仅仅因为司天台的话,就改变了朝政,那岂不是成了不问苍生问鬼神吗?荒唐,荒唐透顶!御史谏言,要再度整治司天台,甚至提议,干脆并入皇家学院算了。又有人站出来,认为太子大婚,刻不容缓,最好让皇后亲自出面,由母亲给儿子选媳妇,最适合不过了。这一连串的上奏,让王宁安倒吸口冷气。好高明的手段,这是把曹皇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啊!究竟是谁,谁在背后出手?是韩绛,还是另有其人?王宁安也摸不着头脑了,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的确有资格和他掰手腕。那好,就放马过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深的道行!……“糊涂,真是糊涂啊!该装孙子的时候,不知道装孙子,非要跳出去折腾,难道想把手里的这点本钱全都输光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气愤地教训着。在他的背后,韩绛躬身侍立,丝毫不敢张狂,相反,他显得诚惶诚恐。“多谢前辈教诲,若非前辈力挽狂澜,真的就出了大事了。”韩绛道:“宫里传出了消息,陛下的确有心要废了曹皇后,只是最后的主意还没有拿定而已,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还有些情分,陛下历来心软……”“错了,大错特错了!”老者连连摇头,“你若是只有这点见识,那就别和王宁安掰手腕,到时候不但你会完蛋,还会连累其他人的!”韩绛悚然,“请前辈指点。”“哎,赵家的皇帝,都善于演戏,哪怕再仁厚的皇帝,只要涉及到皇权安危,都是变成疯子!兄弟相残,尚且存在,夫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此话一出,韩绛果然是脸色大变,他终于知道了差距,相比这几位老狐狸,他的道行还是太浅薄了。因此韩绛越发恭顺,“前辈,眼下究竟该如何,请你老人家拿个主意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该想办法的是你们自己!”老头虽然这么说,但是却眯缝起眼睛,若有所思。“你觉得曹皇后是否安全了?”韩绛忙说道:“应该安全了,司天台被弹劾了,太子选妃正常进行,圣人没有理由下手。”“哈哈哈……你还是太嫩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头思量了一下,立刻道:“你赶快让人上书,就说太子年幼,皇后出身名门,恐非社稷之福,请陛下断然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