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觉得你该派人弄死文彦博……你要是不杀了他,早晚你会倒霉的。”王宁泽很正式,也很严肃通知他哥。王宁安也是无语……他费了好大劲儿,把一帮老货都拉下来了。这帮人也算是知道进退,宋庠和欧阳修都专心著书,教导弟子……尤其是废除了衍圣公之后,中华大地,圣位空缺,谁能立地成圣,开一派之学,全看本事……宋庠为了能压得住欧阳修,甚至把兄弟宋祁找了过来,又拉上了吕诲,冯京等人,一起努力。至于欧阳修,他也集结了一大帮人手,两个人争得不亦乐乎。而贾昌朝呢,他回家之后,就病了,听说身体每况愈下,看样子未必能活多久……至于庞籍,他虽然身体硬朗,但是也闭门不出,张方平跑到了巴蜀,四处讲学,也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唯独文大不要脸,他居然短短几个月,又奇迹般复活了。还混了一个钦差大臣的位置,简直是不死鸟附体,弄得王宁安都无语了,他很认真考虑兄弟的建议,或者真的应该弄死文彦博,然后在棺材上钉百十根大钉,省得老家伙爬出来,继续兴风作浪。“哥,你要是不愿意下手,就让我来!”王宁安苦笑了一声,“行了,你看看吧,这是文彦博给我写的信!”敢情人家文相公早就做了好了准备,他在担任钦差之前,就给王宁安写了信……在信中,文彦博很认真反思,他说自己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错误……奈何在大宋本土,没法放手施展……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会取舍。可要想快速富国强兵,就必须狠下心来!既然大宋不行,那索性就在西夏一试,文彦博自告奋勇,愿意亲自过来,折腾西夏,他还很贴心告诉王宁安,你不是不愿意脏了手吗,就交给老夫,老夫在西域干过了,轻车熟路,请王爷只管放心就是了,他保证比西域的时候,更狠辣百倍!从头到尾,看完了文彦博的信,王宁泽也无语了。“哥,我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我怎么这么害怕啊!”王宁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多年,我坑了文彦博不止一次两次……这回又把他拉下来,可人家呢,不但不记恨我,还给我考虑这么多,愿意帮我干脏活,你说吧,我能下得去手吗?”王宁泽也苦笑起来。“哥,我是真怕,没准哪一天文彦博就狠咬你一口,这个老东西,真是太可怕了!”“谁说不是啊,先看看吧,他会怎么收拾西夏。”“不管怎么收拾,绝对比你狠!”王宁泽彻底被文彦博打败了。……再说咱们文相公,咸鱼翻身之后,那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他一路上,和将士有说有笑,一点也不高冷。有些时候,还跟士兵凑在一起,吃面条,喝肉汤,然后告诉他们,娶媳妇不要太漂亮,贤惠就行,孩子只要品行不坏,就不用要求太多……几乎每个士兵都反应,文相公和蔼可亲,很接地气,就是个邻家大叔。咱文相公面对着西夏这边,立刻变了脸色。他黑着脸,瞪着李成嵬以下,所有的西夏重臣!“哼,好大的狗胆!”文彦博直接拍桌子了,“本官听说,你们居然敢谋反,还杀了太后,以臣弑君,你们真是该死!”文宽夫这次是以李秉常师父的身份前来,他手里还拿着一道李秉常所写的圣旨……当然了,这玩意大家都明白,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圣旨,还别说圣旨,他连字都不会写,身边更没有玉玺……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谁让文彦博的背后站着大宋呢!有了几十万强兵背书,哪怕吐个吐沫也是钉,不服啊,那就打一场!连番的乱子,已经耗光了西夏的元气,李成嵬又年纪大了,他深知的确打不起,只能低声做小,委曲求全。“启禀上差……梁氏刺杀先帝,为祸西夏,罪不容诛……我们铲除梁氏,也是为了大宋清除一个祸患,请上差明鉴。”文彦博轻轻一笑,“梁氏杀死了李谅祚?老夫怎么听说,李谅祚是死在了我们大宋的手里啊?”李成嵬慌忙道:“根据我们彻查,先帝不自量力,攻击大宋,的确受了重伤,只是杀死先帝的,却是梁乙甫,此事千真万确,敝国不敢归咎上国大邦。”文彦博颔首,“这么说,我们大宋不欠你们的人命吗?”“当然不欠……是,是敝国无知,也是梁氏一家居心叵测,鼓动先帝,该死的是他们,如今梁氏已经伏诛,我西夏上下,无不愿意和大宋讲和,还请上差帮忙周旋。““哈哈哈!”文彦博笑了起来,这个李成嵬的确条理清晰,进退有度,是个人物……不过我文彦博复出,连你都摆不平,还不让王宁安笑话死啊!“李监国,你这么说,可就不公平了……梁氏曾经派人去过大宋,对了,他还和韩大人说过呢!”韩忠彦急忙站出来,“没错,就是梁乙甫,他亲口告诉本官,说他们家是汉人,心向大宋,和你们党项人不一样……还请求天朝给他们机会,只要让他们掌权,就会一直和大宋友好下去。”“荒唐!”李成嵬怒斥,而后又解释道:“韩大人,老夫不是说你,而是说梁乙甫,他们讲这话,根本是欺天!”“怎么讲?”文彦博追问道。李成嵬深吸口气,“文大人,韩大人,你们都清楚,我西夏一直仰慕天朝风物,虚心学习,先帝更是推行汉礼,着汉服,读经史,处处以学习汉家为先,我党项诸臣,也深知汉家文治武功,冠绝天下,心向往之……奈何梁氏为一己之私,竟然反对汉礼,推行蕃礼,逆天行事,人人唾骂……这一次敝国荡平梁氏一族,就是想真心和大宋修好……如此汉奸败类,老夫以为,大宋也不会容忍,更不会和他们打交道的。”真是够狠的,把什么都推给了死人,让梁家背黑锅,来个死无对证,可惜啊,你们碰到的是我文彦博!老文沉吟了一下,立刻笑道:“听监国的口气,你们是很向往大宋了?”“确实如此,我们愿意和大宋世代友好,愿意纳贡称臣,永为大宋藩篱!”文彦博很满意,点了点头,“说得好啊,西夏国主,虽然年幼,但聪慧过人,老夫亲自教导,学业大进……你们又是如此诚心,看起来荡平梁氏,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好,实在是好!”李成嵬见文彦博点头了,他终于长出口气。其实李成嵬早就衡量清楚了,至少在几十年内,别想恢复西夏的国势了,能做的只是保住党项一族,保住一口元气,不要国破家亡,如此而已。把李秉常留在大宋,他们称臣,纳贡,卑躬屈膝,都是可以接受的。想当初,党项不也是给大唐当臣子吗?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只要人还活着,盛衰循环,盛唐尚且不能长久,更何况区区大宋……他现在忍气吞声,保住了党项部落,早晚有一天,他们还能重新爬起来,虽然他肯定是看不见了,但是李成嵬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这也是他坚持的意义。“上差,我等已经备下了住处,敝国简陋,还请上差不要责怪。”“不忙!”文彦博突然摆手,“李监国,你的拳拳之心,老夫看得明白,圣上也知道……梁家作恶多端,不管怎么样,都是咎由自取,老夫回京之后,一定美言,请你们放心就是。”“多谢文相公!”李成嵬深深一躬,腰完成了九十度,就差给老文下跪了,可还没等他直起腰板,文彦博却幽幽说道:“监国大人,贵国主入京之后,已经换上了大宋的衣冠,你们却还留着党项的发饰,未免不妥吧?”李成嵬就是一愣,“请问上差,莫非让我们改换发饰?”“哈哈哈……监国既然说仰慕大宋,又愿意长久修好,就应该效仿大宋衣冠,也是为了交往容易。”“来人!”文彦博淡淡说了一声,韩忠彦急忙走过来。“请文相公吩咐。”“去把圣人赏赐的紫袍鱼袋拿来,老夫要亲手给监国束发更衣!”李成嵬听到这里,心忽悠了一下,他不傻,想靠着几句便宜话,就把文彦博糊弄过去,你们也太小觑文宽夫的智慧了。束发易服,这是要让他们交投名状啊!李成嵬就傻住了,文彦博可一点不客气,从韩忠彦手里接过了紫袍,金鱼袋,轻轻一笑,“怎么,还真要老夫亲自动手吗?”“啊!”李成嵬打了一个冷颤,连忙挤出一丝笑容,他从文彦博手里,接过了衣服冠带,双手却在不自觉颤抖。大宋的官服是够奢侈漂亮的,可问题是他真的不喜欢啊!当年李元昊为了自立,就是从放弃丝绸,该穿羊皮,并且推行剃发令开始的……李元昊先把自己的脑袋中间剃光了,然后责令其他人必须效仿,如果三天之内不剃发,立刻杀死!不可谓不严厉,这么多年,好容易习惯了秃发,竟然要改回去,李成嵬的心里好像被抓了一把,鲜血淋漓。更让李成嵬吃惊的是,大宋的官兵抬上来许多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大宋的官服。韩忠彦把箱子展开,冲着所有人,微微一笑。“诸位,既然监国都说了,你们要推行汉礼,那就从束发易服开始吧!”见所有人都踟蹰不动,韩忠彦把脸一沉,“怎么,你们所言,都是假的吗?”他这么一喊,西夏的这些大臣终于害怕了,纷纷接过官服,颤颤哆嗦换上,把散落在周围的头发梳起来,戴上乌纱官帽,还真别说,有点意思。好多西夏的官员,脸上还挺美的,挂着笑,在这一刻,李成嵬的心是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