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的世家根深蒂固,非同小可。”陈顺之向王宁安介绍着情况,作为重要的谋士,如此大战岂能缺席!“大宋立国之初,虽然扫平了东南,结束了诸国林立的局面,可因为不抑制兼并,没有推行均田之策,原来的世家都苟延残喘下来,这帮人非但没有感激大宋的饶命之恩,相反,还存有二心,故此太祖皇帝才立下了规矩,南人不得为相!”王宁安颔首,“的确,从立国之初,就留下了一些祸根儿,如今已经是根深蒂固,十分棘手,可又不能不解决!”陈顺之忙道:“王爷,这几年我在江南走了几圈,所见所闻,都是贫者愈贫,富者田连阡陌,桑田遍地,苏杭二州,丝绸精美无比,可是这些丝绸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只能指着外销,可赚到的金银根本没有多少能进入朝廷,大户和官绅勾结,隐瞒税收,肆意走私,每年多达千万贯……而他们把赚来的钱,又都拿来享受,不是买房子置地,就是捐给庙里,动辄几十万贯,真是让人瞠目结舌!”王宁安心里也有数,这就是财富严重不均的后果,不要以为钱就是资本,只有用在生产上的钱,那才是资本,用在奢侈享受上,根本是浪费!他和陈顺之聊了许久,越发坚定了下手改革的决心,东南作为最坚固的堡垒,一定要敲开!改革东南,就要从世家下手,解决世家,就要从柴家下手!所以,对不起了,柴家的好日子到头了!王宁安先是派人去调郑国公柴宗蕃过来接受调查,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把王宁安放在眼里,只是推说身体不好,居然不来!这下子可把王宁安惹恼了,好大的谱儿!“去,调500精兵,到柴家抓人!”按理说,这么多的人马派出去,柴家该老实了吧!不!柴家居然集结了许多码头的工人,还有家中的打手,足有好几千人,把府邸保护起来,阻挡士兵前进。同时柴家也派出人员,告诉这些士兵,说柴家有丹书铁券,除非圣旨降下来,不然他们才不会听从一个王爷的调令!……“这柴家是没看得起我这个王爷啊!”王宁安自嘲一笑,“好些年不出手了,人家都以为我不成了,看起来也该把招牌上的灰擦一擦了!”王宁安断然道:“准备三千人马,我亲自去柴家!”“别啊!”章惇立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怎么能让师父受累呢!”王宁安笑道:“子厚,柴家顶着丹书铁券,你敢抓人吗?”“哈哈哈,师父,你不都教导弟子了吗,那玩意就是催命符,放心吧,弟子一定把郑国公给您请来!”“好,速去速回!”章惇领了命令,立刻点齐人马,直奔宿州而去,柴家最初是被安排在房州,后来逐渐迁居,到了宿州。宿州这里的位置可非同小可,漕运大动脉汴河流经宿州,光是在码头上做工的人,就有五六万之多,而这些工人,又有九成以上,听柴家的命令。所以说,抓捕柴宗蕃,不是容易的事情。在章惇的队伍当中,还有个很特别的人,他就是晏几道。随着宋敏求招供,晏几道的罪责算是洗刷了,但是他无德无能,失察误国,后来把百姓当做豪强,迁居海外,晏几道也是知道的。就凭着这一点,他的官职被彻底罢免,连进士资格都给剥夺了,还要继续等待彻查,才能恢复自由身。从人生的巅峰,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尤其是被圈禁的日子,晏几道简直生不如死。再看看大堂上,各种甩锅翻脸,互相乱咬,简直就跟村妇没什么区别!如此官场,还有什么留恋的,倒不如回到家里,安安稳稳过日子好!偏偏章惇不是个好东西,他找到了晏几道,陪着他喝酒。“小山兄,你真当自己可以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啊?就你这个德行,一点本事没有,怎么在人世上立足?你会填词,可填词又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卖字赚钱,那也要本事!堂堂男子汉,一生几十年,前半辈子靠父亲的照顾,后半辈子还靠着父亲的朋友照顾,小山兄,你也就是晏相公的儿子,不然啊,你连街上要饭的都不如!”这一顿臭骂,把晏几道说的简直无地自容,偏偏又反驳不得。“是我无能,不配和章大人一起喝酒,再见!”他起身要走,章惇却伸手拦住了他,笑呵呵道:“小山兄,当年你也是有机会留在六艺读书,和大家一样,考进士做大事……可是你当年怕吃苦啊,清高啊,自己跑了……到了现在,你后悔不后悔?”晏几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还用说吗!“小山兄,我想你或许也清楚了,人啊,就必须吃苦,年轻时候不吃苦,到了以后,总是要还债的……你现在回家,就能得到安稳吗?我看未必,你要是想堂堂正正做个男子汉,倒不如现在从头学起,好在你也年纪不大,何必白白浪费了光阴!”章惇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仔细琢磨,还真有几分道理,就这样,晏几道决定跟着章惇,看着他办事,用心学习涨本事!章惇多坏啊,当年如果晏几道早点入学,赶上第一批生员,那就是章惇的师兄,现在呢,只能给章惇当徒弟。当初让你爱理不理,今天让你高攀不起!就是让你知道,逃不出六艺的掌心!章惇充满了得意,他趾高气扬,“小山兄,你说要怎么抓人?”晏几道闷声道:“你不是带着这么多人马,直接动手就是了。”章惇哈哈一笑,“我的人马再多,也比不上柴家的爪牙,好几万的苦力打手,我可扛不住。”“扛不住那赶快调兵啊,你也带几万人过去?”“荒唐,我要是带几万人,还不让师父笑死!你瞧好吧,看我怎么收拾柴家的!”晏几道哼了一声,你丫的根本不是和我商量,就是需要一个笨蛋,来衬托你的英明!他索性闭口不言,就看着章惇表演。还真别说,章惇的确有两把刷子。他在距离宿州还有20里的地方,下令2500人留下,他只带着500人马,来到了柴家,和上一次的人马一样多。“去告诉郑国公,我是来赔礼道歉的,请国公爷谅解。”章惇没有多带人,又是一副谦卑的面孔,终于迷惑了柴家人,答应他带着10个人,进入府邸。见面之后,章惇就诚恳道:“国公爷,上一次的人没有说明白,我们是查到了一笔赃款,汇到犯官宋敏求手里的,这笔钱是不是柴家给的?”柴宗蕃脑门上敷着冰巾,装成病势沉重的样子。“我不清楚,还是问下面的人吧!”章惇连忙道:“国公爷身份尊贵,还是好好调养,千万不要挂心,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见他这么客气,柴宗蕃总算说了两句好话,“章大人一定要和王爷美言,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身体不堪驱使,请王爷见谅。”“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章惇说完,就告辞离开,直接出了宿州,奔着军营,带兵就走。柴家人也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知道柴家动不得,所以就找个台阶,灰溜溜走了?柴宗蕃心情很高兴,还给下面的人放了假,让大家喘口气,休息休息。可谁知道,章惇根本没走,而是连夜绕路,在拂晓之前,突然杀到宿州,他把王宁安的手谕亮出来,逼着守门官,提前一个时辰开城。随后章惇一阵风似的,冲向了柴家。这一手完全超出了柴宗蕃的预料,码头的那些苦力,还在家里睡大觉,根本组织不起来,就连柴家的许多家丁打手,也都不在身边。堂堂郑国公,一下子就落到了一群人的包围当中。“哈哈哈……柴宗蕃,你的案子犯了,跟本官走吧!”“章惇!”柴宗蕃把眼睛一瞪,“我是郑国公,你,你没有圣旨,不能拿我!”“旨意当然有,只是不归我宣读,你随我去见西凉王,自然能看到旨意!”“我不去!”柴宗蕃拼命挣扎,章惇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那可由不得你!来人,给我拿下!”正在这时候,柴宗蕃的儿子三步两步冲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件东西。“爹,铁卷在此!”柴宗蕃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高高举起。“看见没有,这是御赐丹书铁券,你们还不跪下!”有些士兵听到御赐二字,膝盖就软了,可是下一秒,章惇犀利的目光扫过,大家全都站得笔挺。“国公爷,丹书铁券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经得起检验才行!”柴宗蕃撇着嘴道:“御赐之物,岂能有假,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好啊!”章惇趁着不注意,劈手将丹书铁券抢过来,直接塞在了怀里,柴宗蕃瞪圆了眼睛,质问道:“你,你干什么?”章惇得意笑道:“丹书铁券要送到礼部,和剩下的对在一起,才能验明真伪,所以……你们现在没有丹书铁券了,来人,把他们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