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活命,老文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的家产都没了,只剩下出卖朋友了,更何况原本就算不得朋友。老文充满了义愤,大声怒吼,他试图让王宁安怒起来。只是他没有做到,王宁安依旧不动声色,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在这一刻,老文几乎绝望了,难道真的挽回不了吗?一直跪在地上的文及甫,突然抬起头,大声道:“燕王殿下,据我所知,除了那些银行之后,还有许许多多商会,各地的会馆,他们名义上只是给商人提供便利,暗中却积攒巨额资金,在金融市场兴风作浪……王爷,要想整顿金融,可不能放过这些人啊!”他嚷嚷之后,文彦博突然福至心灵,立刻道:“王爷,我们父子愿意戴罪立功,替王爷处理了这帮家伙,还大宋一个干净的金融市场!”听到这里,哪怕王宁安性子再好,也忍不住了,姓文的,你是真不要脸了!咱有点节操好不?你想给老子当打手,老子还担心你会反咬一口呢!王宁安是打定了主意,不给老文翻盘的机会。“宽夫兄,你和令郎回去吧,本王还有事情。”说着,王宁安直接起身,回了后面的卧房。留下文彦博爷俩,大眼瞪小眼,文及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到了老爹身边,充满了惶恐,“爹,这事过去了?”老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老文可真没有把握了。他把能打的牌都打出去了,连最后的秘密都告诉了王宁安,要是还不管用,他可就真的死路一条了。想到这里,老文扫了一眼,窗前桌案上面有文房四宝,他立刻跑过来,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反复确认之后,才带着儿子,从王府灰溜溜离开。……“这个文相公啊,简直一点节操都没有了。”陈顺之苦笑着说道,他觉得大宋出了这么一个极品,尤其是把他当成士人的代表,太丢人了,真是老脸发红。“节操要是能换钱,文宽夫早就换了,而且还要加利息!”王宁安手里拿着的就是文彦博留下来的那封信。“老陈,你说均田令才推了没几年,就有了反扑,这是真的吗?”陈顺之道:“大体上均田令还维持着,但是有些地方,是出了问题……比如偏远的山区,教育不普及,宗族势力没有清理干净,朝廷的压力小了,自然有人兴风作浪。再有,就是邻近城市的郊区。”“是因为征地的事情?”“没错。”陈顺之道:“前些日子,欧阳发反应了一个情况,就发生在开封,因为铁路运营之后,要修建仓库区,需要向百姓征地,可就发生了冲突。”王宁安一愣,“这件事我似乎在邸报上见过,地方衙门已经按照市价给了钱,为何老百姓还不满意?”“王爷,的确是按市价给的,但却是按照农田市价给的!”王宁安眼珠转了转,恼怒道:“我明白了,依照农田市价,老百姓拿到了补偿款,并不足以在城市买房生活,又失去了土地,在农村没有立足之地……偏偏转成了仓库之后,地价暴涨几倍之多,老百姓心中不愤,自然要闹事!”“王爷英明,的确如此!”王宁安苦笑连连,“我这叫什么英明,整个事后诸葛亮!看起来还是文宽夫厉害,他早就发现了这是个来财的路子,论起敛财之术,这个老文在大宋倒是能排到前三了。”想到这里,王宁安又看了看书信,信上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是老文一再表示,愿意给王宁安充当打手,稳定金融,解决征地弊端,请求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王宁安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老陈,你怎么看,司马君实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顺之也愣了,正在思索着要怎么算呢,王宁安道:“不用顾忌我和他的关系,只管说,他适不适合坐在宰执的位置上?”陈顺之立刻道:“王爷,为政之道,首在得人。王爷不也说过,不能因为清浊而偏废或者偏用……如今工商发展,城市膨胀,没有大规模的基建,不把城市扩大,也容不了这么多人,司马君实替那些人说话,帮着他们提供便利,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要让他们适可而止,不能拿得太多,再有,就是不能让他再上一层楼!如果他日后成了首相,情况就不好办了!”王宁安努力揉着太阳穴,他对司马光的好印象来自《资治通鉴》,此人的才华能力,绝对是整个大宋朝,最顶尖儿的。可是他执政保守,在反对变法的过程中,文宽夫,富弼堪称旧党的旗帜,而司马光就是旧党的大脑……等到他上台之后,尽数废了新法,甚至把王安石,王韶等人从青唐,西夏抢来的土地,都给放弃了。西北的战略优势,拱手让给他人,只是为了否认王安石的功绩……想想这些,王宁安也不得不感慨,司马光的确不可执掌政事堂。但是又不能不用,要用他,还要防着他……想来想去,王宁安也不得不长叹一声!“文宽夫啊,他真是命不该绝啊!”虽然放下了杀心,但是王宁安也不会让老文好过,必须给这个老家伙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转过天,王宁安立刻将案子上奏赵曙。赵曙一肚子气,那就不用说了。“师父,朕想杀了文宽夫!”王宁安苦笑一声,“陛下,杀了文宽夫倒是没什么,可他毕竟是西京银行的大股东之一,而且皇家在其中也有股份,眼下又是恢复金融信心的关键时刻,杀了文彦博,后果不堪设想!”这几句话,算是救了文相公的命,赵曙切齿咬牙。“师父,可以饶了老东西的命,但是朕不想再看到他,让他立刻滚出京城,把他的财产全都给没收了,一个铜子也别留给他!”“臣,遵旨!”……“……太师,太傅,中书令,庆陵郡王文彦博,年老体衰,昏聩无能,不堪驱使……着即刻外调,出知幽州府,钦此!”礼部的官吏把圣旨合上,淡淡道:“文相公,接旨吧!”老文暗暗感叹,总算是老命保住了,还混了一个幽州知府,按理说幽州也不错,可问题是那是王宁安的大本营,恐怕想捞钱就不容易了!真不知道文宽夫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到了这时候,还想着贪呢!送走了传旨官,老文长出口气,“行了,都别哭丧着脸了,收拾行囊,马上去幽州!”家里人很不情愿,但是也没有法子,只能点头。纷纷下去,正在这时候,突然府门外又喧嚷起来,转眼之间,一队殿前司的人马杀来,领头的是一位年轻的武将。他板着脸,可没有文官那么好说话了。“……罪臣文彦博,教子无方,私信作祟,屡屡搅扰朝政,朕秉持祖宗教训,忍耐多日,奈何屡教不改……即刻查抄文府,所有财产,全数充公,文府家人,悉数遣散,不得迟疑!”也不容文彦博父子说什么,这些士兵立刻涌进去,把所有人都给揪出来了。还真别说,老文家里的人口还不少。除了几个子侄孙儿之外,光是妻妾,西域的歌女,就有50几个。咱文相公那也是风流人物,府中收藏,从江南到塞北,各色美人,无一不是极品,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没有不会的,且都在妙龄,搜查的士兵眼睛都绿了!姓文的,你真是个老不羞!文彦博已经被赶到了门外,除了几个亲人簇拥着他,在对面街道,大门背后,有一双双眸子,盯着他们家。眼看着成队的美女被赶出来,这帮人都忍不住切齿咬牙!好一个文相公,真是好一个风流人物!抄得好,原来老东西这么过分,早就该抄家了!所有人被带出来,家丁给100元,立刻返回原籍,那些女子,视情况而定,能送回家里送回,没有家的,就给一笔钱,安顿下来。要是愿意嫁人,也可以帮忙找好人家。北宋的风气还不像明清那么严格……甚至有些人家,主动把女孩送入高门府邸,在里面熏三年五载,等出来之后,大受欢迎,往往能嫁的更好。文相公,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他看上的美人能差吗?很快,全都安置完毕,可怜的文宽夫,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连个暖床的都没了!“王宁安,你太过分了!”文彦博真的忍不住了,他气得浑身哆嗦,几个儿子,孙子,全都咬牙切齿,红着眼睛。正在这时候,街口出现了一驾马车,在马车的后面,跟着好几辆牛车,连个车棚都没有,最后两辆,丝毫刚拉过牛粪,还散发着浓浓的味道。王宁安站在马车上,笑呵呵道:“此去幽州,千里迢迢,宽夫兄,小弟送你牛车,免得颠簸,还给你准备了馒头和清水,赶快上路吧!”看到这里,文彦博真的忍不住,他冲了过来!“王宁安,老夫还是幽州知府,还是朝廷大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我要专列,我要坐火车!”“这个恐怕不成了。”王宁安笑道:“一会儿还有新的旨意,你很快就不是知府了。”文彦博吃惊非小,他身为老牌宰执,外调担任知府,是很正常的,还能比知府更低吗?果然,下一道旨意送来,文彦博就被贬为天雄军节度副使……老文无可奈何,只能奉旨离京,就在这一路上,文彦博不断接到旨意,每一道旨意,都是给他贬官的。从节度副使降为云州安置使,接着是观察使,滦州推官,朔州知县……前前后后,十几个官职,最后老文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职位!儒州团练副使!原本的历史上,苏轼因为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这一次搞文字狱的老文,被贬为儒州团练副使!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