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盛掌库在控鹤院中办事包揽的全乎,其实生活上是一个很懒的人,懒到同别人置气都觉得累,楚定江就是吃准了这点才不顾他意愿让顾惊鸿硬是把他弄来。
果然,他叹了口气,道,“冯氏是三代以前才开始在扬州做跑船生意,刚刚开始只是几艘货船帮人押运货物,那时大宋还不兴时官办码头,冯家为了方便行船便买了很多地方兴建码头,有了今日家业。许多人了解的冯氏仅仅如此。”
“但其实冯氏的家族史,具体我也不知要追溯到哪朝哪代,据说祖上在汉时跟着走过西域,家族中的男儿大都天南地北的跑商,敢闯敢拼,五代时举族迁居扬州。唐时万邦来朝,靠跑商发达的商家很多,冯氏也是其中之一。因着历经乱世,跑商容易出事,冯氏香火凋零,到了本朝之后便不再跑商,纵使冯氏也渐渐不如从前。”
“冯氏如今码头遍布大江南北,怪不得还有人说他们家没落了。”楚定江没想到冯氏居然兴盛了这么久,这样的家族若是真与缥缈山庄有什么关系,可就令人头疼了。
楚定江想着,又问道,“你可了解冯氏三位当家?”
盛掌库幽怨的看着他,“冯舫是冯氏长孙,却没有继承冯氏男子敢闯敢拼的品质,自小性子便弱,其父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早年时他一切有魄力的决断都是有其父亲在背后指点,冯航出自继室,倒是有些头脑,但是冯氏已故的老太爷更重视原配所出的嫡长子,冯航自幼在宠溺中长大,为人任性,不够冷静,常常冲动之下做出错误决断。其人风流好色,有六房妾室。冯氏的三当家是个外人,名唤秦铮,此人颇有才干……”
盛掌库把秦铮的经历着重讲了一遍,与朱翩跹说的相差无几。
他知道的如此详细,仿佛冯氏一直住在他隔壁似的,让安久打心底佩服。
一行人直接转道向南,走陆路前往扬州。
路上楚定江不断的询问盛掌库关于缥缈山庄的消息,两个时辰之后,累的他倒在车厢里一睡不起。
他睡前最后一句话是:楚定江。你好没人性。
车厢里剩下顾惊鸿、楚定江和安久三人。顾惊鸿道,“楚兄与盛掌库相熟?”
“认识有些年了。”楚定江不欲多说。
顾惊鸿道,“据闻这位盛掌库平素便不喜与人亲近,楚兄能与他相熟,着实令人吃惊。”
盛掌库名叫盛长缨,乳名撸子。盛家也是控鹤家族中的一个,到盛长缨这一代已然只余下他一根独苗。
年幼的盛长缨衣食不济,只好拿了家族信物投身控鹤院,可惜他天生废脉。再是如何努力也不会成为高手,他起初只能在控鹤院做些洒扫之类的活。他每日至少要做七个时辰的活,而他又不甘一辈子成为这样的人,还要抽空花上一两个时辰看书。长期睡眠不足使得他身体很差。控鹤院虽然在用度方面很大方,但仅仅是对那些出生入死的人,像他这般既没有练武希望、地位又低下的人来说,除了伙食、衣服和月俸之外。很难得到其他物资。
控鹤院中培养的是冷血杀手,几乎没有什么人情味,盛长缨从洒扫的仆役一路走到今天。全是靠着自身努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他看起来很和善,对于旁人的请求几乎都不会拒绝,这是由于自小做低下活计的缘故,然而实则,他为人十分孤僻冷漠。迄今为止,盛长缨只有一个从老家一起进入控鹤院的朋友徐质,另外便只与楚定江相熟了。
他和徐质搭伴到的控鹤院,之后徐质因有修习读心术的潜质,便被送到其他地方拜师学艺,二人一别十年。而楚定江是听闻盛长缨大名,有目的的接近,他从不虚伪的示好,而是大方表现出自己想利用的心思,因他为人坦诚豪爽,加上厚着脸皮七年如一日的不放弃,盛长缨慢慢对他少了几分防备,如今也算称得上是朋友。
楚定江没有接顾惊鸿的话,车厢里便安静下来。
安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楚定江看见她忽然坐直身子,便问,“何事?”
“莫思归。”
安久打开窗户,探出头向后看,只见有个人牵着只小老虎呼哧呼哧的跑过来。那两只小老虎一直被养在控鹤院里,乍出来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闻闻花嗅嗅草,急的那人团团转。
“停车。”顾惊鸿道。
莫思归气喘吁吁,道儿上这么多人,他牵着小老虎本就惹人注目,不能大声吼叫,本以为追不上车队了,谁知竟然停了下来,他忙着抓起两只小老虎携在腋下,使了吃奶的劲儿冲过来。
跑近时,莫思归一眼便瞧见了安久,便直奔马车,很顺溜的钻了进去。
车厢本就大,容纳四个人已经很挤,在突然多出一人和两个小老虎,空间就十分紧张了。莫思归找不到地方,便一屁.股坐在了盛长缨身上,又轻轻把两只小老虎搁在他胸口上,“咦?这人身子如此弱,不会被坐死吧。”
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结结实实的坐了上去,掏出扇子呼呼扇了一阵子。
乌黑的冰龙脑扇骨中渗出丝丝凉意,令人头脑清明,整个车厢都清爽了几分。
“你怎么会找到我们的行踪?”安久问着话,目光却被那两只小虎吸引。
两只小老虎很胖,没有一般老虎的凶猛模样,反而呆呼呼的,除此之外,那双墨蓝色的眼睛也区别其他老虎,其中一只晃悠悠的从盛长缨身上走下来,凑近安久,蹭着她的腿,很是亲昵。另外一只仿佛很烦躁,坚持不懈的刨着盛长缨的衣襟。
安久的疑问正是顾惊鸿和楚定江想问的,他们一路隐藏行踪,如何会暴露?
莫思归唰的一声合上扇子。将那埋头抛盛长缨衣襟的小老虎一把拎了过来,“跟着它们来的,本神医新做了追踪香,这两只老虎就是追踪虎,唔,不过不小心喂胖了点,跑的慢吞吞,害的老子不能骑马,差点累死在半路上!老子决定罚这两只小东西两天不许吃肉!”
楚定江见其中一只小老虎对安久如此亲昵,微微蹙眉。“你在她身上施了追踪香?”
安久不了解这种药,听他这么一说,也抬起头来,“什么时候的事?”
“我与她过命的交情,施追踪香很正常。”这对于莫思归来说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哪怕安久如此敏锐的人也难察觉,他笑着又答安久的话,“就是在你离开之前与我道别时。”
楚定江看了安久一眼,心中略有不爽:还过命的交情……好像谁与他不是过命交情似的。
这么想完。楚定江愣了一下,他向来心宽的很,怎的这回这般计较?
安久便不再说什么,专心揉捏那只小老虎。
“莫神医。”顾惊鸿拱手打招呼。
莫思归这才想起与这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客套。“殊在下眼拙,两位是……”
“在下控鹤军神策副使顾惊鸿。”顾惊鸿道。
楚定江道,“在下控鹤院总教头楚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