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交换战俘的大型车船满载着蒙古军俘虏,即将驶离码头,这已经是最后一船愿意回到蒙古军队的战俘,因为贾似道对蒙古族战俘采取的屠杀政策,所以在除了被贾似道当作奴隶和苦役使用的色目人俘虏和部分彻底蒙古化从内心敌视南宋的汉兵外,大部分在战场上和俘虏营中幸存下来的汉军俘虏都担心回到蒙古军队中会遭遇不测,所以在赵禥夫妇挑选俘虏时,甚至找不出足够交换数量的三千名俘虏。最后缺少领导军队经验的赵禥夫妇迫于无奈,只得向宋军将领中对待他们夫妇态度比较温和的韩震求教,这才凑齐这三千俘虏——韩震告诉赵禥夫妇,只需要派人直接到俘虏营硬抓了六百多人,就可以凑齐这个数字了……
“多谢王爷、王妃盛情款待,小使告辞了。”蒙古军使者、张柔另一个儿子张弘时躬身行礼,感谢赵禥和全玖对他的热烈招待,又恭恭敬敬地说道:“愿我宋蒙两国永结盟好,永不相反。”赵禥傻笑,只能请他老婆全玖出面答谢,全玖还礼道:“贵使客气,贵使回去后请转达小妃与王爷对四王爷的问候,愿四王爷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一定,一定,也祝贵国皇帝万寿无疆,更祝王爷和王妃……”张弘时暗笑着赵禥那副傻相,客气地回答了全玖的问候。政客之间的客套永远都是那么无趣和虚伪,听得包括当事人赵禥自己都连打呵欠,直想问张弘时究竟是什么居心——宋理宗要是真的万寿无疆了,那他赵禥还怎么当皇帝?终于,张弘范好不容易结束他虚伪的鬼话,一只脚踏上了船只跳板,但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威严的喝声,“且慢!”
“贾丞相!贾丞相来了。”伴随在宋军士兵此起彼伏、难以抑制的低沉欢呼声,许久没有在宋军将士面前出现的贾似道,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自远处慢慢走来。张弘时虽然也没有见过贾似道,但是光看到宋军士兵那些敬仰的眼神就猜到来人身份,赶紧收回已经踏在跳板的右脚,向贾似道鞠躬道:“小使张弘时,见过大宋贾丞相,不知丞相叫住小使,所为何事?”
“本相问你。”贾似道指指车船上那些表情迥异的蒙古汉军俘虏,又指着张弘时的鼻子问道:“这样汉人俘虏,你带回去以后,忽必烈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尤其是本相听说有一些俘虏不愿过江,是被你们硬抓回去的,他们又将有什么命运?”
“当然是……贾丞相,这些是我们蒙古军队的内部事务,自有王爷做主,旁人无权干涉。”张弘时本想说把这些俘虏回去以后当然是重新编入军队,但考虑到不能对贾似道太过软弱,所以临时改口答道。张弘时的话对两国官员之间的交流词汇来说无懈可击,贾似道却放声大吼道:“本相当然要权利,我身为大宋宰相,只要是汉人,本相就有权利为他们的安全负责!回去告诉忽必烈,如果他敢随意杀害一名汉人,本相就绝饶不了他!”
“好!”听到贾似道这掷地有声的宣言,周围的宋军将士中一片叫好,掌声雷动,就连那些已经登上车船的蒙古汉军俘虏也有些后悔——贾老贼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也曾干过屠杀蒙古俘虏的不义之事,但对待汉人俘虏还是相当不错的。而张弘时早就听说过贾似道一直在致力于离间蒙古军各族士兵之间的团结,立即拉下脸来,“贾丞相,你就不要再用离间计了,还是那句话,如何对待我军俘虏,只有王爷做主,告辞!”说罢,张弘时飞快一拱手,转身就上了车船,车船运轮如飞,转眼间就驶离了码头。
“贾丞相,你这离间计也太粗陋露骨了吧?”全玖踮到贾似道身边,微笑着问道:“难道说,你除了离间计之外,还另有打算?”贾似道看了全玖一眼,马上捂着屁股哼哼起来,“哎哟,疼死本相了,快,快搀本相去换药。”话音未落,旁边已经冲来上百名宋兵,七手八脚的贾似道抬起奔往大营——就像晚了贾老贼真要疼死一般。
“老滑头,又想瞒着本妃悄悄行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全玖自然不方便上去揪住贾似道问个究竟,只能在心底嘀咕道:“反正没有赵禥的调兵符和本妃点头,你休想调动一兵一卒!只要你通过赵禥调遣军队,战功就还是要算在王爷身上。”
……
张弘时乘座的最后一条车船渡过长江,直接停靠到了沦水码头。码头上,解诚和黄药师领着一帮子蒙古将领等候已久,见张弘时一行平安归来,一直担心在与宋军最后交涉中出现意外的解诚等人终于松了口气,解诚向下船的张弘时问道:“怎么样?没出问题吧?那个傻王爷有没有耍花招?”
“那个傻王爷倒没说什么,就是贾老贼出来说了几句关于俘虏的事。”张弘时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解诚不由冷哼道:“他贾老贼真是登鼻子上脸,连我们蒙古军队自己的事也想管!甭理他,让这些俘虏换衣服,打散了编入各支军队。”
“且慢。”黄药师站出来,“孩子,这些俘虏暂时还不能分散整编。刚才张弘时将军已经说了,这些俘虏中有不少本不愿回来,是被赵禥硬抓来凑数的,把这些已经变节的俘虏分散编入军队,只怕有些心怀不轨的俘虏会闹出事端,不如把这些俘虏独立编制,由熟悉他们情况的张弘时将军统一率领监管,就算有人存心想闹事也好控制。”
“义父思虑周全,是这个道理。”解诚对黄药师是百分之百的言听计从,毫不犹豫的便采纳了黄药师的建议,命令道:“张弘时将军,这三千俘虏就交给你监管了,把他们看严些,别给他们闹事的机会,等撤回信阳再做处置。”战乱的年头,有刀子有兵就是实力,解诚白送三千兵力给自己,张弘时自是欢喜接受——不过张弘时刚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开始后悔了……
第二天,腊月十八,也就是蒙古军主力拔营启程的日子,张弘范率领的开道骑兵第一批出发,隶属于张柔部的张弘时部队刚准备随大部队保护粮草辎重出发,全部由战俘编成那支军队就传来噩耗——有两百多名战俘在昨夜神秘死亡,全都是七窍流血而死,似乎是死于中毒。张弘时不敢怠慢,赶紧带着手下的几个百夫长赶去查看死者情况,另又招来几名军医检查俘虏死因。
“禀报将军,这些战俘身上没有新的伤口,应该是全部死于饮食中毒。”仔细检查后,一名军医向张弘时禀报道。张弘时勃然大怒,“是谁干的?这不是坑我吗?来人啊,今天早上管理伙食的人是谁?把他叫来,本将要问话!查出来是谁干的,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那军医忙解释道:“将军,据小人观察,这种毒应该是用夹竹桃花粉、一品红树汁和少量砒霜配置成的慢性毒药,基本上从中毒到毒发身亡需要七到八个时辰,甚至需要更从时间,所以说,死者应该不是今天早上中的毒。”
“七八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是在宋军战俘营里中的毒。”张弘时打了一个冷战,猛然想起昨天贾似道对他说了那些话,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这时,解诚、张柔和黄药师等人也已经闻讯赶到,张弘时忙将具体情况和自己的怀疑向上禀报,并担心道:“俘虏突然死亡这些事,让末将不禁联想起贾似道昨天说那些话,末将担心,这很可能是贾似道老贼的诡计,故意栽赃到我们头上。”
“有道理,但现在已经开始撤军了,时间不容耽搁,究竟该怎么办呢?”解诚和张柔也很怀疑这又是贾似道的诡计,黄药师也说道:“有可能,也许贾似道是想利用这件事逼我们再派使者过江交涉,从而拖延我们撤军的脚步。时间来不及了,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能声张,先把这些死者埋了,撤回信阳再慢慢交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