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商水邓家的小姐,这个宋人在商水抓了我当人质,要给偷渡沙河的宋人匪军报信,你们快杀了他!否则我们在沙河设下的埋伏就落空了!”邓淑仁连哭带喊,声音凄厉中带着如释重负的欣喜。龚丹则面如土色,自知大难临头。可那队蒙古骑兵不仅不像邓淑仁所期盼那样上来把龚丹碎尸万段,剁成肉馅做成红烧狮子头送给回回廉希宪下酒,反而一个个哄堂大笑,笑得简直就是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眼泪,“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为什么还不杀这个宋人?”邓淑仁哭喊着问道。一个蒙古骑兵大笑着问道:“小姑娘,你要杀那个宋人?”
“当然是站在这裏这个宋人,难道还有第二个宋人吗?”邓淑仁收住哭泣,莫名其妙的反问道。那一队蒙古骑兵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们都是宋人,你要我们怎么杀?”
“你们都是宋人?”邓淑仁彻底傻了眼睛,头一次对自己的听力产生怀疑,惊讶得竟然忘记如何叫喊。刚才还在大叫自己完蛋的龚丹也是如此,指着那伙穿着蒙古军服还打着蒙古旗帜的骑兵手直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开始那名扎着环耳双辫的蒙古骑兵跳下战马,向龚丹出示了一面腰牌,行礼道:“末将大宋骑兵曹世雄将军麾下副统领阿志沙,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你就是阿志沙将军?怪不得你这样打扮!”龚丹猛然想起大宋骑兵中有一名名叫阿志沙的党项族将领,惊喜交加中,龚丹赶紧也从贴肉处拿出身份腰牌,向阿志沙出示并还礼道:“小人贾少傅亲兵副队长龚丹,奉大宋少傅贾似道之命,潜入南京路与贵部联系,为贵部引导撤退道路。”
“贾少傅的亲兵副队长龚丹?我听说贾少傅的亲兵副队长在浒黄州用身体为贾少傅挡箭,受了重伤仍然砍倒了不少鞑子,就是你吗?”阿志沙同样惊喜万分,拉着龚丹的手连声询问。被人当众提起生平最得意的事,素来以厚脸皮闻名的龚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谦虚道:“不敢当,些许小功惭愧提起——就是卑职。”
“三个月了,快三个月了,终于和大宋联系上了。”硬汉阿志沙激动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其他宋军骑兵同样如此,差不多每一个人都流下了眼泪。这时候,北面官道上宋军骑兵主力已经赶到,同样化装成蒙古将领的曹世雄还是惊讶在前面开路的阿志沙为何会停止前进,下马询问原因时,曾经见过面的龚丹忙给曹世雄行下级礼,并出示自己的身份腰牌,还有就是从贴身内衣中取出贾老贼的书信,双手递给曹世雄说道:“曹将军,沙河有埋伏,你们不能走这条路,贾少傅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撤退的道路,详情请看书信。”
“快,快拿火把来。”曹世雄飞快命令,双手颤抖着接过龚丹递来的书信,展开看时,贾老贼那些无比难看的笔迹便跃然入目,曹世雄深陷的眼眶中立时涌出泪水——贾老贼毕竟没忘了这支深入鞑子大后方的军队啊。曹世雄抹抹眼泪,再仔细看内容时,曹世雄不由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向东撤退?进山东?鞑子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
“进山东有人接应?这可能吗?”阿志沙和高鸣等宋军将领个个大吃一惊。曹世雄则举起贾老贼的信笑道:“如果是别人的命令,也许我也不敢相信。但贾少傅不同,他既然命令我们撤往山东,那边就一定有人接应我们。”
开庆二年十二月六日,与后方失去联系三个月零一天后,深入敌境转战千里的宋军骑兵终于与贾老贼派去的信使会合,并且在贾老贼的指点下找到了正确的撤退道路,也使得蒙古军队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苦心布置的包围圈落空……
“既然贾少傅让我们向山东撤退,龚丹兄弟又发现前面有埋伏,那我们就快走吧。”听完龚丹对蒙古军在沙河的埋伏后,嵬名畅马上向曹世雄说道:“曹将军,请下命令吧,乘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合围,我们赶快跳出鞑子的包围圈。”
“慢着,也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鞑子的陷阱做点什么。”高鸣眼珠子一转,向龚丹问道:“龚丹兄弟,刚才你有没有听说鞑子将用什么信号和上游水坝联系,通知鞑子挖开水坝?”
“没有,只是说接到信号,其他的没说。”龚丹一耸肩膀答道。高鸣和曹世雄都是大失所望,正准备放弃时,龚丹却忽然想起仍然在马上的邓淑仁,转头向邓淑仁问道:“小美人儿,既然你家和史天泽沾亲,又负责给上游的鞑子提供粮草,那你知不知道怎么发信号?”
“不知道。”邓淑仁把头扭开,不想去看龚丹那张丑脸。不曾想吊着一支左臂的杨晨焕却走到了邓淑仁旁边,从腰上拔出一把匕首用舌头舔舔,狞笑道:“小美人,如果你还回答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刀,回答两次不知道就划两刀。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
“不……”邓淑仁还想狡辩,话还没有说完,杨晨焕的匕首却已经抵到了她的脸上,吓得她放声尖叫,“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划花我的脸,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杨晨焕,别为难她了,她一个土财主家的小姐,不知道军事机密也没什么奇怪。”高鸣喝住杨晨焕,又沉吟道:“黑夜之中互相联系,最有效的无非是火光和声音,或者就是用烟花……”
“烟花?”邓淑仁抹着眼泪插嘴说道:“今天早上县尊大人倒是叫衙役到城里的烟花铺拿了一些大烟花,说是什么预防万一。”曹世雄和高鸣都是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对,肯定是烟花!”
片刻后,宋军骑兵继续向南前进,一口气冲到了沙河北岸,埋伏在沙河南岸苦苦等待的蒙古军将领无不把心脏提到嗓子眼,负责指挥全军行动的将领更是命令亲兵将烟花放好,火褶子吹燃,只等宋军渡河那一刻。可是让蒙古伏兵失望的是,宋军骑兵不仅没有迫不及待地渡河,反而在北岸调整了队伍,做好了向北撤退的准备。南岸的蒙古军诸将不由大吃一惊,纷纷惊讶道:“难道我们的埋伏被发现了?”
“南面的狗鞑子们,听好了。”蒙古伏兵正在惊讶的时候,北岸上宋军骑兵忽然整齐的大喊起来,“谢谢你们的迎接,不过我们不打算回大宋了,我们要去大都找忽必烈的媳妇玩玩,你们不用送了,告辞!”
“这些宋蛮子要北上大都?”蒙古诸将都出了一身冷汗——蒙古军是呈半圆形包围宋军骑兵活动区域,诸多方向都部署了重兵守衞,惟独大都所在的东北方兵力空虚啊。这时候,北面的宋军骑兵已经敲响了退兵的铜锣,三千余名宋军骑兵潮水般向着北方退却,蒙古伏兵诸将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命令道:“吹号,渡河追!”
“呜——!”蒙古军吹响了进军的号角,四千余埋伏在南暗的蒙古军队离开藏身地冲入沙河,倘着水渡河追击,可就在蒙古军前队踏上北岸的时候,北岸树林中忽然升起数团明亮的焰火,飞上半空炸开。不等蒙古军队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上游埋伏的蒙古军队已经迫不及待地挖开了水坝,被堵塞在高地的河水汹涌而下,迅速席卷向正在渡河追击宋军的蒙古军队,只在片刻之间,哭喊声与惨叫声便在宽阔的沙河中回荡起来。而上游的蒙古军队还哈哈大笑,“淹!淹死那些狗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