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黄仙长,鄂州来的飞鸽传书,张顺张贵将军决定今天晚上动手,希望我们继续为他们提供帮助,替他们分散鞑子的注意力。”
因为均州和郢州之间水陆道路已经被蒙古军严密封锁,就连信鸽传递都只能通过江陵和鄂州两城的信鸽接力转递,所以张顺和张贵兄弟决定在十月初六这天动手的消息早上就用信鸽发出,待到信鸽转个大圈子送进郢州城时,天色已然全黑,铜壶刻漏上的刻度也渐渐指到了二更时分……
“太好了,张顺张贵那两个矮脚虎终于动手了。”听到这消息,咱们的范大将军如释重负班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回铺着黄底黑纹老虎皮的锦榻上,搂过一名歌女在怀中抚弄着大笑,“这下好了,那两只矮脚虎今天晚上动手打入襄樊,明天忽必烈就会知道上当掉头继续去打襄樊,咱们郢州就安全了。”
“大将军,张顺张贵希望我们分散鞑子的注意力,我们是不是适当的发动一下佯攻?替两淮军分担一点压力?”朱胜建议道。咱们的范大将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否决道:“没必要了,我们已经替两淮军把大部分鞑子都吸引到了东线,已经尽力了。再说鞑子有百万之众,咱们这点兵力主动进攻,不是给鞑子塞牙缝吗?”
“对,咱们没必要冒险进攻,请黄仙长再想一个安全点的主意,继续把鞑子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身上就行了。”同样贪生怕死的董平高和黎尚武也是这个意思,更加贪水怕死的黄药师干脆开动起他那个罕见的大脑袋,开始琢磨怎样才能安全的撤退开溜,免得等到忽必烈发现上当后恼羞成怒,再来一次神臂城之战又把黄药师这个蒙古大仇人困在神臂城里。仅有极被贾老贼看好的现任国舅杨亮节问道:“朱将军,你觉得一定需要发动佯攻吗?有没有其他变通方法?”
“杨国舅,末将觉得不是需要,而是很有必要。”朱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上司,忙耐心解释道:“从均州到襄樊共有一百二十里水路,路途遥远,即便在夜间行军也容易被鞑子斥候船只,而鞑子又在汉水之上锁以铁链,河道中植以巨木以作水栅,张顺张贵兄弟要想突破封锁极其需要时间,如果忽必烈察觉及时将主力调往西路增强防御,也许张顺张贵兄弟就要遭到失败。惟今之计,只有我们也出动军队向襄樊佯攻,这样虽然我们也会有些损失,却可以使鞑子难以判断我们的主攻方向,给张顺张贵兄弟创造战机,尽最大努力给他们分担压力。”
“你说得对,就这么办。”杨亮节年龄比贾老贼的外甥女婿杨镇年龄还要小一岁,做事却很有担待也能当机立断(注1),立即转向范文虎说道:“范大将军,朱将军言之理,我军应该立即出动,下官愿与朱胜将军率领一军为前部先锋佯攻龙尾州,牵制鞑子兵力,为两淮军减轻压力。”
“不行,不行。”范文虎把脑袋摇得更加厉害,拒绝道:“你是国舅,也是贾太师临行时嘱咐本将要重点保护好的青年俊才,再说你还是军中文官,怎么能让你去冒险上阵?……国舅爷,你干什么?有话好说?别动刀动枪的……”
“你发不发兵?”杨亮节的宝剑架到范文虎脖子上,恶狠狠喝道:“如果你发兵,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如果你不发兵,我就一剑砍了你,然后我自己领兵去打襄樊!”
“国舅爷,请冷静,冷静。”范文虎慌了手脚,杨亮节可不像范文虎以前手下那些将官,而是当今皇帝的小舅子,又是极得贾老贼欣赏并重点栽培的青年才俊,他要是真一剑把范文虎砍了——基本上也是白砍。而杨亮节知道军情似火,懒得废话只是不断催促范文虎出兵,无奈之下,范文虎只得连连答应道:“好,我发兵,发兵,这就佯攻龙尾州。”
……
“子聪大师,张弘范刚才派人送来急信,怀疑郢州的蛮子军不过是虚兵,真正的杀着可能是在西面均州或者南面的江陵。”蒙古军大营中,忽必烈也收到了张弘范派人送来的加急奏报,被张弘范提醒后,忽必烈立即发现——自己的兵力部署是过于东倾,造成西面和南面的防御被无形削弱,露出了巨大空当。
“张弘范将军说得对,我军的主力是向东倾斜太多了。”子聪同样醒悟过来,看着沙盘上的地形咬牙道:“咱们也许又中了贾老贼的声东击西之计,他故意让大队人马进驻郢州吸引我们注意,少量精锐却调到西面均州等待机会,利用我们兵力部署的漏洞,乘机从汉水上游突袭杀入襄樊!”
“话是不错,可朕有一点不明白。”忽必烈疑惑说道:“贾老贼派来襄樊的襄樊援军仅有五万,全部驻扎在郢州,江陵均州一带就算有少数精锐,人数也绝对不会很多,几千人马就算进了襄樊,又能有什么用?”子聪一愣,也觉得贾老贼大张声势就只为送一两千人马进襄樊,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恰好就在这时候,帐外飞奔进来一名怯薛,大声禀报道:“启禀大汗,我军斥候在汉水上游发现数目不明的蛮子船队,正在向襄樊全力杀来,估计三更就能抵达我军万山大营防线。”
“该死的贾老贼,果然是在玩声东击西。”忽必烈大怒,喝道:“即刻调动军队增援万山大营,务必拦住蛮子船队……”可忽必烈的话还没吩咐完,又有一名怯薛飞奔进来,大声叫道:“我军斥候发现郢州蛮子军队有重大异动,停泊城内的战船部分驶出水门,正在向汉水上游移动。”
“郢州蛮子也出动了?到底那一路才是蛮子的主力?”忽必烈一阵糊涂。子聪却大叫道:“大汗,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应该立即分兵同时兼顾东西两线,不使宋人有丝毫可乘之机。大汗的精锐留做机动,待探明宋人那一路才是增援襄樊的主力,再将精锐派去全力拦截也不迟。”
……
“咚!——咚!咚!”当三更的梆子声敲响的那一刻,宋军东西两路的进攻号角同时吹响,张顺张贵兄弟从汉水上游向下游冲击,范文虎率领的郢州宋军则以朱胜、杨亮节和姜子三将为先锋,同时向龙尾州上游发动冲锋。而蒙古军方面因为无法判断宋军的主攻方向,只能仗着优势兵力分兵拦截,精锐则按兵不动,等待战机。
宋军进攻的重点自然是在西路战场,十二条宋军战船每三条连成一舫,组成四座水上城堡簇拥着那四条连在一起的辎重货船向下游全速冲锋,张顺张贵兄弟赤膊上阵,张顺亲自率领精通水性的水手跳入河中,挥斧展锯,英勇砍锯水下拦河木桩;张贵则手提大斧,与无数宋军斧手,顶着两岸雨点般飞来的蒙古军箭矢,英勇砍斩蒙古军横贯河面的条条铁链。岸上蒙古军用缺省的弩炮疯狂射击,船上宋军则以强弓硬弩奋勇还击,河面岸边杀声震天,箭落如雹,江中船来船往,翻腾似汤,更不时有宋军士兵抛出手雷、或是拉响手雷与企图抢船的蒙古小船同归于尽,更为战场增添了如雷巨响与无数悲壮。
如果说西面是主攻战场,那么东面就完全是修罗战场了,当杨亮节和朱胜等将率领的宋军船队突入龙尾州的第一刻,埋伏在龙尾州多日的蒙古水军立即从四面掩来,史天泽、伯颜和阿里海牙各率一军从岸边杀出,用岸边密密麻麻的弩炮(床子弩)箭塔从两面对宋军战船狂轰滥炸,郭侃驻守在龙尾州河心岛的蒙古军也乘机发威,两岸一岛的床子弩、神臂弓和弓箭射程几乎笼罩整段河面,刘整则亲自率领蒙古水军从正面拦截,不断抢上宋军船只肉搏。也亏得这支冲入龙尾州的宋军将领是朱胜、杨亮节和姜子三员猛将,即便遇伏也能英勇作战,即便蒙受巨大损失也死战不退,不断利用手雷和箭雷奋力还击,同样给火器不强的蒙古军造成重大损失。——要换咱们的范大将军,估计蒙古军刚放第一箭,范大将军就第一个带头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