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襄阳血(4)(1 / 2)

大宋权相 吴老狼 2427 字 6个月前

贾老贼在临安搞出那场声势浩大的阅兵典礼兼出兵典礼之前,忽必烈就已经知道他与贾老贼最终决战已经迫在眉睫,事情到了这步,忽必烈总算是明白贾老贼以前的怪异举动了。在忽必烈倾国南下攻打襄樊之际,贾老贼竟然不肯出动一兵一卒攻打忽必烈兵力空虚的山东与河南等地,更没有从海路偷袭忽必烈的后方,从而牵制忽必烈的兵力——现在看来,贾老贼竟然是在故意示弱,诱使忽必烈将战略重心放在襄樊,也诱使忽必烈将举国之力倾注到襄樊战场,为宋蒙最终决战制造机会,力争一战可定干坤。

“做了这么多,忍了这么久,原来是想在襄樊战场上和朕一战决雌雄?”明白落入陷阱,忽必烈不急反笑,心说来吧,这一次朕拼着后方打烂,也要在襄樊与你决出胜负,报朕的鄂州惨败之仇,拿下你们蛮子的富庶之地东山再起。不过话虽如此,忽必烈却很担心一点——蒙古军在野战能力方面是要比宋军强上一级,骑兵数量也远比宋军为多,可宋军的新式武器层出不穷,火器方面更是远胜蒙古军队,蒙古军队能有决战必胜的把握吗?

“大汗不必焦急。”刘整看出忽必烈的担忧,为忽必烈分析道:“贾老贼决定亲提倾国之兵来与我军决战,那我军近四十万,贾似道老贼至少要率领三十万以上的军队才有胜算,调动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我军还有时间。如果在这之前我军能够攻破襄阳和樊城的其中一城,那么我军形势完全可以逆转过来,因为两城之中无论那一城都囤积得有大量粮草,可供我蒙古大军数年之用,既可解决我军粮草的后顾之忧,又可在战况不利的退守城内,以城墙为依托反过来耗死蛮子的倾城之兵。”

“强攻襄樊?可决战在即,我军若是在攻城战中损失惨重,到时候也没办法与贾似道老贼抗衡了。”忽必烈还是有些犹豫,实在舍不得拿手中的最后王牌到樊城城墙那架绞肉机上消耗。为了劝说忽必烈接受自己的主张,刘整又说道:“大汗,子聪大师他们不在,末将才敢说这些话,末将与吕文德是有私人恩怨,也很想亲手杀其全家报仇雪恨,但末将主张不惜代价的攻城,绝对不是仅为了末将的一己私怨。大汗你想想,我军若是为了保留实力而放松攻城,那么贾似道老贼大军抵达襄樊之后,吕文德兄弟与之里应外合,我军岂不是要被两面夹击?而且贾老贼如果在战况不利退入襄樊坚城死守,我军岂不是又要被贾老贼拉入对耗之势?”

“所以末将认为,打下襄樊,我军虽有可能惨重损失。”刘整最后斩钉截铁的总结道:“但相对起我军获得的好处和占据的有利形势来说,这点损失实在微不足道!”

“言之有理。”忽必烈终于下定决心,咬牙命令道:“即日起,将朕的大军编为十队,每队三万人,每天两队轮流攻打樊城,务必在贾似道老贼援军赶到襄樊之前将樊城攻破,继而迫降襄阳!”

忽必烈的命令一下,樊城最血腥的日子也随即来临,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蒙古军每日分队轮流攻打樊城内城,守城宋军虽然占据城墙地利,却苦于无法补充兵力,完全是牺牲一个少一个,蒙古军虽然每一次攻城都在宋军的箭雨石雨下伤亡惨重,但积少成多,同样大量消耗守城宋军的兵力和守城物资。这么血战了十余日后,忽必烈又从南京路竭泽而渔的调来大量守备军队和民兵参战,让他们充当炮灰——反正贾老贼的目的是尽可能的引诱忽必烈兵力集中到襄樊,忽必烈索性遂贾老贼之愿,除了留下必要的兵力保衞粮道外,南京路的很多城池已经被忽必烈调成了空城。

敌人日夜不停的轮流攻城,樊城宋军和吕文德承受的压力之巨大可想而知,也难以用笔墨形容。在蒙古军队不惜代价的强攻下,一队又一队的精锐宋军战死墙头,一名名忠城勇敢的汉人战士血染沙场,城墙下遗尸累累,填平了内城壕沟,也堆成了一座座尸山。

时逢盛夏,尸体腐烂发臭的速度极快,流出大量脓黄色的尸水,产生的味道令人闻之作呕,在城上坚守的宋军将士都用生菜油抹进鼻腔防臭,却还是常常被熏得呕吐不止,水米难进,尸毒引起的流行病也无可避免的在樊城爆发,常常有一名名宋军将士带着满身的敌人鲜血撤到城内休息,一坐下或一躺倒就永远站不起来,身上却几乎没有任何致命伤口,文官出身的宋将周贲就是倒在这烈性传染病下。

那天是咸淳二年六月十三的傍晚,周贲率领宋军刚刚在城头打退蒙古军的又一波进攻,宋军还来不及欢呼胜利,周贲就已经忽然摔倒,永远闭上眼睛。宋军将士收敛他的遗体时才惊讶的发现,他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溃烂发臭,甚至生满了蛆虫……

相对疾病和疲劳的折磨,最让宋军将士愤怒的还是蒙古军无耻和惨无人道的使用了人油炮攻城,蒙古军将战死的士兵尸体焚烧,熬出人油装入空心石弹,用回回炮打上城头充当燃烧弹,焚烧樊城守城器械与宋军士兵,人油燃烧后产生的臭味更甚,燃烧的温度也更高,不少宋军士兵就是在恶战中被这种沾肤不落的人油火焰生生烧死。到了后来,以前熬制人油用光后,蒙古军干脆将龙尾州之战中的宋军俘虏砍断手脚后投入油锅,活生生熬出人油充当炮弹,其场面惨不忍睹,一个个扎着环耳双辫的蒙古士兵却在宋军俘虏的哭喊中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随着血战的延续,宋军的各种火器陆续尽数用完,失去了压制蒙古军回回炮的利器,仅有制造容易的弓箭还算充足,蒙古军的回回炮和普通投石机自此更加嚣张,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向着樊城内城抛掷巨石、人油燃烧弹和烧红的石块,甚至腐烂发臭的尸体。宋军在如此疯狂的攻势面前伤亡益发惨重,到了六月二十日,退守内城的一万八千宋军已经只剩下三千余人,城中百姓虽然主动拿起武器帮助守城,无奈这些未经训练的樊城百姓在战斗力始终要逊色一筹,伤亡更是惨重无比,到了后来,青壮男丁死伤殆尽后,吕文德甚至只能从妇女中补充兵员。

邻近的吕文焕不是没有努力过,襄阳宋军数次企图出城增援樊城,无奈蒙古军已经在襄阳城下挖掘大量的壕沟和修筑了大量的工事,凭据工事严密封死了襄阳宋军的出城道路,汉水水面的也被刘整严格训练出来的蒙古水军彻底封锁,吕文焕虽然每天都在能够看到樊城的襄阳北门城楼哭泣,却始终无法向樊城派出一兵一卒的援军。郢州宋军也多次冒险从水路、甚至从陆路增援樊城,无奈兵力不足,也是始终没有成功。樊城,几乎是在以一城之力苦苦抗衡忽必烈的倾国之兵!可饶是如此,樊城那残破的内城仍然屹立在蒙古大军面前,毫不动摇,以至忽必烈和无数蒙古将领不只一次的惊呼,“樊城蛮子还是人吗?都已经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投降?他们都是铁铸的吗?”

时间的指针慢慢指到了咸淳二年的六月二十二,清晨,轰鸣了二十余日的蒙古军回回炮、老贼炮和投石机忽然停止了抛掷石块,从前线撤回后方检修,例行的云梯云台强攻也没有如时开展,樊城军民终于有了一线喘息之机。可越是如此,病情益发沉重的吕文德越是不敢掉以轻心,赶紧上城指挥樊城军民抓紧修补城墙,加强城墙防御。果不其然,到了巳时,蒙古军队伍中果然出来一名穿着儒生长袍的汉人,打着白旗走向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