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枚焰火飞上半空,埋伏在汉水两岸的蒙古士兵蜂拥而出,万箭齐发,抛射河上宋军,同时推出数量众多的竹筏冲上水面,乘筏向宋军船队进逼,妄图搅乱宋军船队,给火船制造机会。可惜这一次宋军也豁了出去,弓箭、弩箭、手雷、飞火枪直往蒙古军竹筏上招呼,贾老贼的压箱法宝燧发火枪也拿了出来,对着竹筏的蒙古士兵扫射,在如此强大的攻击面前,对水性不甚熟练的蒙古士兵自然是损失惨重,像下饺子一样惨叫着纷纷摔落水面。但蒙古军的弓箭和刚刚转移到上游的投石机、回回炮和老贼炮也给宋军造成了重大损失,幸得蒙古军的重型远程武器已经在两天的战斗中损失惨重,数量不是很多,这才没给宋军造成致命打击。
“轰隆!”一枚侥幸逃过阻击的漂雷在宋军旗舰旁边轰然炸开,本已被烧得吱吱作响的宋军旗舰被爆炸产生的气流一冲,立时破裂,河水汹涌入舱,宋军旗舰也向前一沉,好在南宋战船已有水密舱技术,舱内宋军迅速关闭进水船舱,宋军旗舰这才没有立即沉没。再一次亲兵转移请求的贾老贼表面上虽然还是不动声色,心中却焦急万分,心知再这么下去旗舰必然难保,宋军士气必然大受打击。
“离白河口还有多远?”贾老贼大声问道。一名熟悉本地地形的郢州宋军士兵大声答道:“不到三里!”贾老贼点点头,大声说道:“打旗号,全军加快速度,只要冲过了白河口转入汉水,我军就赢了!”
不到三里,一千多米距离,这么一点距离,换成平时,宋军船队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能抵达。可是在熊熊烈火和铺天盖地的箭雨中,宋军船队每前进一步却得付出无数鲜血的代价,一名名战士倒下,一艘艘火势无法控制的战船被宋军自己凿沉,以免波及后队,熊熊燃烧的蒙古火船烧得宋军士兵皮肉焦臭,须发尽燃,滚滚的浓烟也熏得包括贾老贼在内的宋军将士双目红肿流泪,甚至昏厥晕去。水面上飘荡的宋军士兵尸体和船只残骸几乎遮盖整个河面,随处可以看到全身被烧成焦炭一般、头发还在燃烧着火焰的宋军士兵在蒙古火船上厮杀,操纵着抢来的蒙古火船冲向两岸,给大队清扫道路。
“好!”欣赏着河面上壮观的火战,忽必烈万分满意,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昨天龙尾州一战,昨天晚上龙尾州火战,今天的水栅阻击战加上火船战,我军至少能干掉贾老贼队伍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得还有一半重伤,这样贾老贼就算冲进了襄阳城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贾老贼自投罗网,大汗用兵如神,我军大胜,全赖大汗洪福所至。”旁边的蒙古军文武纷纷拍起马屁。仅有子聪不动声色,也敢说忽必烈不喜欢听的话,“大汗,请不要太过乐观。——不知大汗有没有注意到,宋人船队之中,至少有四十条大船始终没有参加战斗?即便现在仗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了,宋人士卒伤亡到难以承受的地步,贾老贼还没有动用那四十条船。”
忽必烈心中一凛,赶紧举起望远镜观察宋军船队,果不其然,宋军虽然连续经过两天两夜的恶战,大部分战船包括炮船都是伤痕累累——却仍然有四十多条大船毫发无伤,仍然被宋军战船牢牢保护在河心安全处。忽必烈狐疑道:“那些是什么船?辎重船还是粮草船?”
“大汗说笑了。”子聪阴阳怪气地说道:“粮草,襄阳城里有的是,贾老贼带三天的干粮足矣。至于辎重,大可以分开装载在各条战船之中,还免得临战之时搬运麻烦。小僧敢于断言,那些船上装的,必然是贾老贼的后招!”
“贾老贼的后招?”忽必烈汗毛倒竖,忙大声叫道:“传令下去,火船全力攻击宋人船队正中的那些大船,务必将之摧毁!”但话音刚落,忽必烈就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伸手一摸,指头上带出一点水迹。忽必烈顿时脸色大变,再伸手去接时,两滴黄豆大的雨点便打到了忽必烈掌心。忽必烈不由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叫,“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下雨?”
“老天是公平的。”看着飘洒而下的秋雨,子聪在心中缓缓说道:“和佛爷估计的一样,这场雨果然不大,但是对宋人士气的鼓舞有多大,对蒙古军队的打击有多大,却是佛爷我无法预料估计的。”
……
雨果然不是很大,根本无法浇灭蒙古火船上的冲天大火,可是对被大火烧得焦头烂额的宋军将士来说,这场秋雨无异于百年久旱后的甘霖,只在眨眼之间,如雷的欢呼声就在宋军船队响起,贾老贼更是仰天狂笑,“天助我也,天助我啊!”而对蒙古军队来说,这场秋雨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他们头上一样,士气为之一竭。汉人士兵更是在互相交头接耳的嘀咕,“兄弟,悠着点,老天爷都在帮我们汉人军队,这场仗悬乎了!”
“擂鼓,全速前进!”贾老贼大声咆哮,已经破烂不堪的宋军旗舰上立即敲起战鼓,振奋人心的战鼓声中,被烧得全身焦黑的宋军小船士兵奋力开道,大船加紧摇橹划桨,宋军船队推进速度大为提升。终于,贾老贼的旗舰带着火头第一个冲过白河口,转入安全的汉水,其他的宋军大小战船、辎重船和运兵船,鱼贯而入,纷纷冲进汉水集结。
大战的声音早已传到襄阳那边,吕文焕等宋军将士与襄阳全城军民没有一个入睡,早在襄阳水门旁等得五内具焚,当打着帅旗的贾老贼旗舰带着烈火浓烟、率领着密密麻麻的船队出现在水门之前时,吕文焕激动得双膝跪倒,脸贴码头地面嚎啕大哭,襄阳军民也是又哭又笑,双手颤抖着七手八脚的打开水门,迎接贾老贼和宋军入城。
贾老贼是第一个走下襄阳码头的人,双脚在襄阳城中站定后,贾老贼正正衣冠,一甩袍袖,向涌来迎接自己的襄阳军民双膝跪下,沙哑着嗓子,用最大声音说道:“襄阳的父老乡亲们,大宋军队的弟兄们,你们辛苦了,我贾似道来迟了!但我……还是来了!”
言未毕,贾老贼被烈火熏得焦黑的脸庞上泪如雨下,襄阳军民和宋军将士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