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贼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三月二十一日的早晨,贾老贼还真在早朝上向赵禥递交出师表,请旨率师入川,收复已经沦陷十余年的成都府路、利州府路和潼川府路。可出乎贾老贼预料的是,他这一次请旨出征不仅遭到了赵禥的强烈反对,就连大部分的朝廷官员也持反对意见——他们的反对理由也很合理,南宋刚刚经历了襄樊决战,急需休养生息,现在又发动一次大规模战役,只怕军民百姓和国库钱粮都不堪重负。
“大宋是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战,可并未伤到元气。”面对百官一面倒的反对呼声,贾老贼据理力争,大声说道:“襄阳之战,大宋军队主力总伤亡不到三万;战役前后不到百日,军粮也仍然十分充足;至于军费方面,蒲寿庚一案中,大宋查抄没收的蒲氏资产,足够支持大宋军队收复三个四川!如何算得上军民百姓和国库钱粮都不堪重负?眼下忽必烈战死,四川刘黑马部已成孤军,而我大宋军队士气高涨,正是一鼓作气收复大宋西南失地的最好时机!若是拖延日久,阿里不哥军队自秦岭入川,在四川站稳跟脚,那大宋再想收复四川,付出的代价必然将是现在的百倍千倍!”
“贾太师,你说的道理我们也明白。”左丞相李芾站出来,提出疑问道:“可现在阿里不哥铁骑已然杀入中原,若是太师率领大宋主力西去,阿里不哥铁骑突然南下,太师又回援不及,大宋如何抵挡?”
“谁说本官率领大宋主力入川了?”贾老贼反驳道:“在襄阳大战结束之后,本官已将大宋江西军队调入四川,就是在为收复四川准备,高达的七万大军,加上王坚张钰的五万军队,再加上广南夏老将军的六万大军,总兵力收复四川已经绰绰有余!而在临安正北,有徐州张荣、沭阳李璮、两淮李庭芝和建康杜庶四道防线,阿里不哥纵然南下,又能耐这四道防线如何?襄樊方面,南京路史天泽、襄阳吕文焕、曹世雄和信阳刘师勇四支军队同时构筑防线,同样固若金汤——阿里不哥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这道防线,除非他是神仙下凡!”
说到这,贾老贼又意味深长地对李芾说道:“李丞相,形势不同了,大宋军队这些年越打越强,现在已经不是大宋军队怕别人,而是轮到别人害怕大宋军队了!如果还抱着以前的老思想,只会是贻误战机,成为汉家江山的千古罪人。”
李芾老脸一红,不声不响的退回班列。见李芾说服不了贾老贼,抱病上朝的程元凤又站了出来,颤抖嘴唇说道:“贾平章,请恕老夫倚老卖老说上一句,你身为朝廷首辅,不在朝中坐镇朝局,却动不动就率军出征,是否有些舍本逐末?纵然如你所说,现在收复四川是最好时机,那你完全可以把指挥权移交给王坚王大人或者高达高大人,何必亲自出征?战场之上矢石交加,要是平章你……那朝廷怎么办?”
“对,对,程丞相说得对。”程元凤的话正对赵禥胃口,赵禥马上叫道:“师臣,如果你一定要现在就发动收复四川的战事,那朕也不反对,只是你别去,这事交给王爱卿或者高爱卿就行了。”
贾老贼叹了口气,先向赵禥拱拱手,又转向程元凤忽然问道:“请问程老丞相,你今年高寿多少?身体如何?”程元凤愣了一下,咳嗽着答道:“多谢平章关心,老夫今年七十三,至于身体——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是啊,程老丞相是老了。”贾老贼又长叹一声,说道:“晚辈比程老丞相年轻二十一岁,再过二十来年,估计也就和老丞相差不多了。”程元凤听得满头雾水,不知贾老贼这话是什么意思。贾老贼却又缓缓说道:“程老丞相,你我身负先皇托孤之恩,理当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你我都已经在逐渐老去,大宋的半壁江山却仍然沦落敌手,每当思起此事,晚辈都心如刀绞,觉得愧对先皇,愧对大宋的列祖列宗。”
“平章所言极是,老夫更为愧对先皇和大宋列祖列宗了。”程元凤被贾老贼的沉重语气感染,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贾老贼又叹口气,更加严肃地说道:“所以晚辈觉得,应该乘着我们还能喘气,抓紧时间给大宋子民和我们的晚辈留下点什么。四川不仅是大宋失陷的国土,更是大宋的西南屏障,驻扎在那里的鞑子时刻威胁着大宋的两湖腹地,收复了四川,等于就是扫平了大宋的后方隐患,将来我们就算看不到北伐中原光复汉家河山的那一天,我们的继任者也可以凭借这半壁江山继续努力。如果我们不抓住这个机会,将来到了地下见到先皇,先皇问我们为大宋做了什么,我们该如何回答?”
“四川西南之地,汉蛮杂居,蛮族不服王化,光以武力征服,只会事倍而功半,只有晚辈亲赴川中,才能因地制宜采取策略,或用攻心,或用武力,收服蛮族,永保大宋西陲平安……”贾老贼越说越是动情,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哽咽。而程元凤早已是老泪纵横,向贾老贼连连拱手行礼,大哭道:“贾平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老夫明白你的苦心了。你放心,你去四川的时候,老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替你守好后方。”
“贾平章忠心为国,卑职等衷心佩服。”其他朝廷官员也被贾老贼的话打动,无数人嚎啕大哭。一时间,金銮殿上竟然哭声一片,可就在这时候,金銮殿正中的龙椅上忽然响起一个更加响亮的哭声,“哇……!”众人惊讶抬头一看,却见是宋度宗赵禥站在龙椅前放声大哭——和历史上一样,贾老贼上朝的时候,赵禥就不敢坐着。
“师臣,朕不让你走,不让你走。”赵禥像个小孩子一样跑进金銮殿正中,又跳又踢,大哭不止,“师臣你才回来几天,为什么马上又要离开朕?你走了,朕怎么办?怎么办?师臣你不能走,不能走!”
面对赵禥这个先天不足、心智几乎等同于幼儿的大宋皇帝,南宋的文武百官个个摇头叹气,不知该如何是好。程元凤抹去眼角的眼泪,正打算用圣贤那一套劝说赵禥,贾老贼却摆摆手制止他,低声道:“老丞相莫急,看我的。”说罢,贾老贼快步走到赵禥身边,在赵禥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赵禥的哭声嘎然而止,转向贾老贼问道:“师臣,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朕好像听懂了,又不是完全懂。”
“皇上,那几句话的意思是……”贾老贼又在赵禥低声嘀咕起来,好不容易等贾老贼说完,赵禥顿时破涕为笑,欢喜道:“师臣果然是父皇留给朕的第一忠臣,师臣,那你就去安排出征四川吧,快去快回,朕等你的好消息。”
“微臣遵旨。”贾老贼磕头答应,在场的文武百官却都看呆了,不知道贾老贼用的是什么魔法,竟然能这么快就把赵禥说服?好不容易等到议完政事散朝,朝廷百官立即在金銮殿外把贾老贼围住,争先恐后的追问贾老贼在赵禥说了些什么话,不过贾老贼也不是笨蛋,自然不会把自己控制赵禥的手段告诉别人,只是微笑不答。最后百官也拿贾老贼没办法,只好问贾老贼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