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贼北伐首战大捷的消息,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华夏大地,极大的鼓舞了宋军的中路北伐军和西路北伐军队士气,也让屡次北伐失败后信心不足的江南军民获得了极大鼓舞——至少民间对贾老贼重蹈岳飞、韩侂胄和赵葵北伐失败覆辙的担心少了许多,同时振奋军心和民心。而这个消息对正在沂水北面龟速前进的李璮来说,却又产生了另一番复杂滋味……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看完信使送来的宋军东路军战报后,李璮的心情既是高兴又是郁闷,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当然是担心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得生活在贾老贼的阴影下了。想到这,李璮忍不住对岳父王文统叹道:“想不到贾太师的军队到了远离后方的平原上,也照样不怕阿里不哥,同等兵力、骑兵较少的情况下,竟然把玉木忽儿的军队杀得伤亡过半。我们的军队和贾太师的军队比起来,简直差得太远了。”
“王爷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文统的反应比李璮要冷静得多,微笑说道:“这次大宋北伐,可以说是贾太师的十年心血所在,首战自然务必争胜,派出去的军队也肯定是大宋军队的最精锐者,不要说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大胜,就是以少胜多,也毫不足为奇,所以王爷大不可自惭形秽。”说罢,王文统又问道:“贾太师的军报里,有没有催我们加快向益都进军的速度?”
“没有,就是说大宋军队马上就要开始攻打济南的行动。”李璮又看了看贾老贼送来的军报,再次肯定了这份军报上并没有催促自军加快速度的命令。不过这么一来,李璮不由生出警觉,忙问道:“泰山大人,这事咋这么怪?按理来说,我故意放慢行军速度,迟迟不展开益都战役,贾太师就算不下死命令限定我按期攻打益都,也应该催上催上一催。可现在贾太师连催都不催,就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一样,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璮的问题,也正是王文统目前所疑惑的,但王文统显然比女婿聪明许多,飞快盘算片刻后,王文统猛然醒悟过来,脱口说道:“明白了,不催就是催!贾太师只说他马上就要打济南,故意不提我们行军速度的事,其实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一次随便我们怎么拖都行,没有我们他照样能打下山东,照样能光复济南和益都。”
“那就让他去打啊,他攻城,我们接收不是更好?”李璮咧嘴大笑。王文统狠狠瞪了一眼女婿,没好气地说道:“贤婿,你又在做白日梦了?贾太师攻下益都,力他出仗他打人他死,让我们在背后捡便宜,你当他是傻子啊?真到了那时候,就算贾太师答应,贾太师手下那帮骄兵悍将也不会答应。”
李璮仔细一想,觉得天下是没这么掉馅饼的好事,忙问道:“岳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文统想都不想,马上答道:“还愣着干什么?传令三军,马上加快行军速度,一日要走两日路程,抢在贾太师打下济南前赶到益都城下。否则的话,贾太师一旦攻下济南,很可能就要继续向东去打益都了。”
“可这么一来,小婿可就得打硬仗了。”李璮哭丧起了脸。王文统气急反笑,恨不得揍上女婿一拳,“贤婿,现在不是保存力量的时候了。贾太师如果替我们拿下益都,那我们一功未立,自然没资格接管山东土地,到那时候,贾太师如果命令我们继续北上去打真定或者涿州,我们付出的代价岂不是更大?所以现在只有加快速度赶到益都,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鞑子的五大据点之一,将来才可以借口军队伤亡过大,留在山东镇守,把更大的硬骨头丢给贾太师的军队去啃。”
说到这,王文统又补充一句,“而且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贾太师的军队已经开始了济南战役,鞑子主力的注意力肯定也集中到了那一点,对我们这支行军速度缓慢的分兵掉以轻心,我们在这个时候突然加快速度,神兵天降杀到益都城下,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攻城难度肯定要比平常小上许多。”
“明白了,到底还是岳父老谋深算啊。”李璮恍然大悟,然后迫不及待地吼道:“传令全军,立即加快行军速度,从现在开始,一天要走两天路程,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益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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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统的分析猜对了一半,贾老贼在济南郊外取得野战胜利后,已经亲自率领铁骑迂回到益都外围潜伏的阿里不哥确实起了增援济南的心思,准备再来一个弧形迂回,和济南守军内外夹击贾老贼亲自率领的宋军主力。但王文统却低估了刘整的耐心和毅力,在这个关键时刻,刘整再一次做出正确判断,死死的拉住了贸然冲动的阿里不哥……
“大汗明鉴,在这个时候,我们用不着去管济南。”刘整苦劝道:“济南城高壕深,城池坚固而粮草充足,贾似道老贼即便全力攻打,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下济南。我们大可以耐心李璮蛮子的分兵,先集中力量吃掉这支分兵,再掉过头去对付贾似道老贼不迟。”
“你不是常说贾似道老贼诡计多端吗?如果玉木忽儿又中了诡计,被他拿下济南怎么办?”阿里不哥怒气冲冲地问道:“再说李璮蛮子故意放慢行军速度,像这么乌龟爬,要爬到那年才能爬到益都?”
“大汗勿急,末将事前已经给玉木忽儿去了一封书信,请他以不变应万变,死守济南城池不出,就足以牵制贾似道老贼的主力。”刘整解释道:“虽说玉木忽儿将军不听劝告,贸然出城决战吃了大亏,但并未伤到筋骨,这么一来,相信玉木忽儿肯定会汲取教训,从此不在贸然出城,不给贾似道老贼半点可乘之机。”
“那李璮蛮子呢?如果李璮蛮子还是像乌龟爬,那贾似道老贼的主力被玉木忽儿牵制住了,我们的主力还不是被李璮蛮子牵制住了。”阿里不哥愤怒追问道。刘整一笑,答道:“大汗何必考验臣下?以微臣之不才,也能料定李璮近日内必然加快速度北上大都,更何况圣明烛照的大汗?”
刘整给阿里不哥戴高帽子这一手向来是屡试,这一次又不例外,一向自视极高的阿里不哥马上转怒为喜,笑眯眯的询问究竟,刘整谄媚笑道:“大汗,微臣斗胆猜测,李璮之所以行军缓慢,肯定是想利用贾似道老贼的主力吸引我军目光,他好乘机偷袭益都拣便宜。现在贾似道老贼已经开始了济南战役,收到消息的李璮蛮子肯定该抓住机会全速北上了——而大汗你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不去救济南,伏兵于益都城外单等李璮蛮子,到时候李璮蛮子远来疲惫,立足不稳,大汗你再挥师突袭,还愁李璮蛮子不灭?”
“而且大汗这么做,意义之长远也非常人可料。”刘整继续阿谀道:“大汗你吃掉了李璮蛮子,不仅腾出了主力骑兵,还可以把益都守军抽调出来,到时候再掉头向西,三军合力,贾似道老贼必然手到擒来。——这是微臣对大汗高明无比的战略战术的一点猜测,也不知道微臣可曾猜中一点?”
“差不多吧,算你运气好,猜得八九不离十。”阿里不哥开心大笑,又问道:“那你再猜猜,朕打算如何吃掉李璮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