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很轻,阳光不算热辣,晒在身上暖融融的,从横山南流而来的小溪满盈盈的,小河弯边新建起了一片错落的茅草屋,四五十户逃亡在外的百姓回乡之后,被安置在了这裏,小村前的田里已经插上了新秧,但由于错过了季节,今年的收成怕是不怎么好。
为此杨逸又拍板通过了一条新的法令,这次从党项人手中抢来的大批马牛羊一律不变卖。大部分发给返乡的百姓来养,一家一到两头,这些牲口还是官府的,但养大之后,将来一旦产崽,第一头崽便是百姓的。
豢养过程中,若是这些牲畜染病或是意外死亡,百姓须及时上报官府,经官府查实确实不是人为原因的话,百姓可以免去赔偿,若是百姓故意杀害,或是私自变卖,则虽按价赔偿给官府,并承受一定的罚款。
这项政策已经算是非常宽松了,以前实行的保马法,也是官府将马发给百姓来养,但马一旦死亡,不管什么原因,百姓都是需要按价赔偿的。
这项新政策一出,百姓十分乐意接受,家家争着将牲口领回去养,但这些都是长远的策略,如今百姓们刚回来,最是艰难,许多人家中无隔夜之粮,全靠野菜和官府的救济度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不杨逸拿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手把手的教着百姓:“乡亲们,这叫金银花、这叫鸡血藤、这叫千斤拔、这叫七叶一枝花……亲们无事之时,都可以上山采药,采下后晾干,然后送到州府,本官到时会让人按价收购,这样大家多少有些生活来源……
杨逸殷切地叮嘱着,环州多山,草药到处都是,但以前很少有人愿意来收购这些普通的草药,因为这些普通的草药内地也有,根本无须跑这么远来收购。
现在杨逸为了让百姓渡过难关,不得不让韩碧儿前来定点收购,虽然这样赚不到什么钱,甚至还可能亏本,但杨逸身为父母官,怎忍心看着自己的治下的百姓忍饥挨饿。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飞快的驶入小村子,车刚停稳,茗儿就急不可耐地跳下来,大声喊道:“姑爷,姑爷,快回去,娘子她……
茗儿一口接不上来,把杨逸急得连忙追问道:“你这丫头,快说晴儿她怎么了?”
“婢子恭喜姑爷,贺喜姑爷,娘子她有喜了!姑爷快些回去……
“什么?有喜啦?”
得到茗儿点头确认,杨大知州惊得举手无措,将手中的草药一扔,翻身上马就要扬鞭而去,身后这时响起一片由衷的祝贺声,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祝福着,久久不绝。
杨逸只得回身再向百姓拱拱手,然后将茗儿拉上马来,乌云盖雪发出一串高昂的长啸,奋蹄而去!
一路上,杨逸总算安稳了一些,对茗儿埋怨道:“这丫头,晴儿既然有孕在身,你不在家照应着,跑来做甚?”
“姑爷你还说,你成天不在家,人家这还不是为了让你早些知道嘛!”
“你呀,我晚些知道也无妨,倒是晴儿身子要紧,你应该早些找郎中开些安胎药……
杨逸还没说完,就被茗儿打断道:“姑爷,你高兴傻了咋的?这环州城里,还有比你更好的郎中吗?婢子不找你找谁?”
“呃……似乎是这么回事,杨逸无言以对,久不行医,这都快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茗儿见他被呛得不行,开心的咯咯直笑,往他怀里一靠安慰道:“姑爷放心吧,婢子已经找郎中看过了,要不怎么会知道娘子有喜了呢!郎中说了,娘子一切都好,姑父你就放心吧!”
放心?说得轻巧,杨逸把乌云盖雪催得跟闪电似的,马汉卿等护衞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一进家,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和往日没什么两样,清娘临时当起了使唤丫头,正蹲下檐上用扇子扇着小炉火,小脸上沾了些灰,像只小花猫一样!
一见杨逸,她便高兴的跳起来,欢声说道:“杨大哥,你可回来了,晴儿姐姐她有喜了,杨大哥你快要当爹了!杨大哥,你高兴吗?晴儿姐姐她有喜……
嘘!杨逸赶紧竖起一根食指,阻止这欢叫个不停的小黄鹂。清娘伸伸小舌头,小意地向房里张望,杨逸见她的模样好笑,一边帮她擦脸一边问道:“你煲的是什么?你晴儿姐姐呢?”
“莲子粥,给晴儿姐姐喝的,晴儿姐姐在房里歇着呢,杨大哥快进去!”
杨逸竟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小心地迈步进房,生怕惊着了房中玉人,很意外,一向不知女红为何物的苏晴,此刻却在房中安闲地做起了针线活,模样儿恬静淡雅。
“娘子,你这是做甚?来,快歇着,让官人给你好好把把脉。”杨逸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得像窗外吹进来的一缕四月的微风。
十三娘停下活计,含笑看着他走近,俏脸上红扑扑的,溢满了幸福的味道。等杨逸上前帮她把脉时,她柔声说道:“官人,我突然感觉自己的以前好生不懂事,自嫁入杨家以来,总是想着摆弄这,摆弄那,从未好好给婆婆尽孝,好好侍奉官人你,连家里的事,也大都推给了碧儿来操持,我对不起官人您……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么,这样不是很好吗?官人我从未怪过你,你呀,现在别瞎想,身体要紧。”
“嗯,人家什么都听官人的!”十三娘将螓首靠在他胸膛上,杨逸注意到,她脸上不经意间散发出了一种母性的光芒。
终于,杨逸明白十三娘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了,常言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十三娘有了身孕,整个人的心态便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