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里,刘太后高坐其上,下边依次是章惇、苏颂、许将、李清臣、蔡卞、蔡京、何世宽、杨畏等三省执宰,六部尚书,各人分案而坐,神情淡然。
有资格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的,整个大宋也就十来人,乍一看,宽大的政事堂里显得有点空荡;但能坐在这裏的人物,谁不是跺跺脚便能让东京城颤三颤?细细感觉之下,你就会发现,他们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场把政事堂充塞得拥堵不堪,那些侍候茶水、传递文牍、等待招呼的吏属一个个大气不敢出,走起路来摄手摄脚。
总体而言,现在的三省执宰、六部尚书平均年龄不大,除了苏颂七十来岁外,章惇、李清臣、许将六十出头,其余的诸如蔡京、蔡卞、何世宽、杨畏、林希等人都是五十上下,就政治方面而言,这样的年龄正是最佳年龄,足够成熟而又不失冲劲。
杨逸最为年轻,但坐在这些人当中,却一点也不感觉突兀,他那淡定的神情,从容的样子,还身上同样强大的气场,无不宣示着他本就该是属于这裏的。
众人都等着杨逸发言,他却先拿出一叠曲线图表,让吏属分发给在坐的重臣,这样的图表谁都没见过,都不禁有些疑惑。
“章相公,各位枢相,这图表下面横向的代表年份,左边纵向的代表商税的多少,而根据每年商税多少连起来的这线曲线,就代表着大宋开国以来的经济波动情况。”
曲线图非常简单,就算杨逸不讲解,凭章惇他们的才智也很快能看懂。
“还有这两份图表,一份是我朝各年份军队数量的增减情况,还有一份是我朝历年的灾害大致情况。”
章惇仔细地看着这三份图表,许久没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许将先问道:“杨学士让我等看这几份图表,究竟想说明些什么?”
杨逸点点头答道:“劳许枢密动问,从这三份图表中,想必各位枢相已经看出,大宋的经济,与军事、灾害有着密切的关联。”
李清臣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但凡灾荒之年,对经济民生影响巨大,这谁知道,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杨逸有些好笑,却没有表露出来。
“李相公再请细看,我朝军队数量及战争的那份曲线图,可是与经济波动的曲线图颇为相似?”
等李清臣再细看之后,杨逸才接着说道:“以前我们通常认为,军队和战争都是国家经济的拖累,但从这几份图表看来却不尽然如此,大宋的军队数量,从真宗年间开始不断增长,到仁宗庆经年间与西夏开战时达到顶峰;各位再细看,我朝的经济并没有随着军队数量、战争数量的增长被拖垮,相反,商税岁入是随着军队及战争的数量增长而增长的,两者之间就像一对孪生兄弟。”
商税收入代表着国家的经济繁荣程度,这是不用怀疑的,杨逸这番话有图表为证,谁也反驳不了。章惇淡淡地说道:“杨学士请接着往下说。”
“军队数量的增加,以及战争期间,我朝经济反而会变得更繁荣,这一点从图表上已经清晰地反映出来。本官细细想来,略有所得,说出来若有不当之处,再请各位枢相指证;首先,一个国家的经济繁荣与否,取决于这个国家的市场商品的交易量,以及流通速度的快慢。
我朝军队主要是以实物供给,军队数量增加之后,实物需要随之增加,朝廷每年为此支出七八千万缗,而这笔支出大部用于采购军须用品;这实际上就给市场创造了庞大的商品需求,无数的物资向军队汇集,而这个汇集的过程,也就是交易的过程,无数的商人和百姓从中获利,进而推动的大宋经济的繁荣;
而我朝大部分百姓靠农耕为生,平日里大都是自给自足,只有少量的生活必须品,如盐、茶、农具等,才需要到市场上去进行交易。在这种情况下,农耕百姓虽多,但对市场的商品交易的活跃程度起不到关键作用;因此军须品的采购,对大宋经济的促进作用就突显了出来,直接影响到我朝的经济繁荣程度;
以前,大家总是以为国库中藏的钱越多,国家就越富强,从直观的角度来说,国家不富强,国库就不可能盈余这么多钱,这一点没错;但是,国家有钱了,是不是尽量存在国库里不花才是对的呢?很显然,这是不对的;
从本官统计的这几份图表可以清晰地看出,国家花的钱越多,经济也越繁荣,而经济的繁荣,又进一步带给国家更多的财税收入,只要处理得当,就会形成一种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