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东府的院内,月凉如水,几个人趴在暖榻上面。阿久晃着腿,舒服得眼都眯起来了:“其实素锦姐姐今天完全可以跟公子去的,反正花期都把脸遮着呢,即使她去也没什么。”
荔儿看了看旁边的素锦,嘿嘿两声:“姐姐说累了,不是不想见生人吗?公子似乎也不忍让姐姐辛苦。”
素锦看这俩你一言我一语,干脆把花生拿过来自己吃:“花期进府最长,见过的事也多,今晚她跟去是最合适的。”
阿久自己管火炭,早把底下烧得滚热热的,拥着被子还在乐:“不去也挺好嘛,花期和公子现在,肯定没有咱们暖和。”
她笑得实在太贼,哪儿还有下午急切盼望沈洵出去的样子。素锦都看不过去了,笑着塞了一大把花生到她嘴里。阿久哪里肯依,荔儿也咯咯笑着伸手来抢吃的。
就在几个姑娘即将爬起来,胡闹一通的时候,三个人耳边不约而同都清清楚楚听到了笑声。
还是个男人的笑声。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都不作声了。
须臾之间,那声音已经堂而皇之,走进了院子的大门,大模大样地往里来。
虽然荔儿她们没准备灯火,但隐约看到来人那傲人的身高,就知道进来的真是一个大老爷们。
三个姑娘一骨碌都爬起来,戒备的目光紧盯来人。
“雕花酒,芙蓉有,美人儿腰肢细如柳……”那人摇摇晃晃,一点也没有自觉地过来了。
听他吐的这些词就不像正经的人,面对如此登徒子,阿久忍无可忍,一声狮吼冲出口:“站住!你什么人?”
那人本来脚步就歪来歪去,怒喝一响起,他居然差点就栽倒一旁了。看着滑稽又有些狼狈,然后才睁起一双惺忪的眼,像是开始打量眼前的一切。
阿久两手叉腰,瞪着这个简直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东府,污染了地界的人。
那人从她配饰上似乎认出是个丫鬟,他缓缓地笑了,这会儿距离近了,阿久首先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虽然不浓重,淡淡的气味,还是惹起了阿久反感。
耍浑的男人可恨,喝酒耍浑的更讨厌。
那人把手里扇子一挥,轻佻笑道:“我想找你们家主子。”
阿久哪里还会跟他好声气,根本连听都不曾仔细听他说话,张口就道:“这儿没你要找的人,赶紧走吧你。”
荔儿倒是打量了那人几眼,看他从头到脚的衣袍宽宽大大的,具体也看不清样子,只那袖子一甩,仿佛还能飘起来一般宽松,风度翩翩,却因为太“风”度了,站他近点都被扇冷了。
荔儿将信将疑地说:“你莫不是想去前头庆贺晚宴的吧,走错方向了,你回头往南走,看见有灯光的地方才是。”
那人仿佛又费力抬眼看了看:“你们家主人真不在?”
阿久实在懒得搭理他,荔儿也有点生气了。本来她好心好意指路给他,若不是担心他万一也是个客人,她根本不会与他废话。
素锦上前一步,亦是默默看了看那人,轻轻道:“只怕公子来得不巧,这儿的主人确实刚出门了。”
那人饶有兴致和阿久荔儿扯话,听到话收回视线朝一旁看去,和素锦对了个正着。看到一双秀丽眼眸在昏暗中亦是泛着清透灵光,他不觉嘴角含笑:“是吗?”
素锦点点头,仍是淡淡的:“是的。”
那人又笑了笑,转脸又向荔儿问道:“这位姑娘,你刚才说是什么方向来着?”
荔儿气不过又憋着把地方指了一遍,那人把扇子握在手里,抱拳笑道:“多谢三位姑娘。”
看样子似乎是终于要走了,那人一旋身,又歪歪扭扭走向门口。然而刚到门外,居然又绊了一下,身形踉跄。
素锦在身后慢慢地出言提醒:“地上坑洼不平,公子小心脚下。”
那人又回头笑了笑,眼里光芒明灭不定,复又转身走了。
见他身影终于消失,阿久好心情全无,对着素锦和荔儿道:“真是哪来的浑人,居然能摸到了东府来,这么偏僻也真算他的本事。”
荔儿道:“原本我看他衣冠楚楚,想着倒像个什么富贵公子,长的还像俊的。”
阿久不客气批评:“再俊美又怎么样,再俊美也是二百五。你管他呢。看这什么天气,还拿一把破扇子。”
荔儿还有些顾忌,回头看了看,迅速道:“嘘,你轻着些,万一人家真是来找公子爷的呢?”
阿久只愣了一下,便又噘嘴:“你得了吧,谁会大晚上的跑这来找公子?”
又摇头嘘叹一气,发现素锦没吱声,荔儿好奇道:“姐姐认为呢?”
素锦看了看她们,也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一时又道:“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睡吧,晚宴不知要到几时才能结束,不必等公子了。”
阿久道:“成,我去锁紧大门,横竖花期和公子的声音我们都认得。省得再有不长眼的闲人闯进来。”
身在晚宴,仿佛满天满地都是喧嚣中,花期突然间,那么庆幸自己跟出来了。
有时候面对全天下的质疑乃至否定,不知道是要鼓起怎样的勇气,才能让脸上都保持笑容。而她的公子做得很好,好到消除了一切的不满,还换来了满堂的惊叹。
这样的公子,在东府如何能看到?
听着那边重新喧闹起来,女人们这边也并不平静。陈皮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引得一众女眷只连连惊叹。
纪夫人摇着雪花扇,悠然笑道:“果然是这般的神采,端的让人神往了。”
何钟灵看了看她,缓慢起身道:“可惜咱们都是女眷不方便,不然我去夫君那里,倒是可以帮忙招待一二。”
何夫人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只似是对纪夫人玩笑:“女眷又如何,横竖你我都是孩子成群的人了,脸皮也不要了。只是咱们这许多年少的姑娘们,倒是不好教坏了她们!”
几个少女从刚才起脸飞红霞,这会子更是掩嘴笑了。
纪夫人一迭声笑道:“看见没,只怕越是脸皮薄的姑娘们,方才听得才越起劲呢。”
座席中也有一位身份显赫的朝中二品夫人,此时淡淡开口说道:“沈家的二郎,只的确是可惜了。”
话语中蕴含的意味都不言自明,众夫人一时都不再说了。
何钟灵只得重新坐了,不知想些什么。(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