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是犀利,不知造价几何?”能问出这种话的肯定是王安石,他对成本总是很关注。也难怪,经营这么大一个国家,别人可以只关心结果,他却不能,每天都要算计着国库里那点钱该如何用才能效益最大化。像箭矢这种数量巨大的消耗品,每支多一个铜板最终的数字都很吓人。“我朝箭矢市价50文左右,此箭每支用百炼钢四两、软铁一两五钱、笔挺梢竹五尺四寸,造价暂时还无法计算,因市价与实际价格不相符。陕西铁价每斤30文,高炉所出生铁锻打为钢每斤不知该售几何。笔直梢竹五根不过二文钱,若由厢军集中制造,刨去粮草薪俸好像也没有额外花销……”王安石只问了一句,洪涛叭叭叭的说了一大通,结果还是没有具体数字。他这是有意的,为的就是给自己即将获得的职务打个伏笔。如果给出了具体价格,皇帝一高兴真给弄个禁军实差啥的那就傻眼了。禁军里的规矩很严格,即便是皇亲国戚来了也得遵守,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要是哪天前线真打起来了,保不齐就得派自己带兵上阵。如果能独掌一军也勉强凑合,打不过还逃不过嘛。只要自己想逃,西夏人的铁骑也是白搭,除非他们能开着飞机追。但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宋朝的统兵将领打仗很是死板,如何进攻、如何防御、如何撤退都是事先商议好再经皇帝批准的,谁也不能随便改动。只凭这一个方面洪涛就坚决不想去前线,这尼玛不是脑残嘛,打仗又不是下棋,还真能走一步算三步。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再加上天气、地形等诸多不确定因素,偶然性非常大,在没有实时通讯的年代,弄这种套路化的作战计划就是撞大运。可是这些想法不能说,只能绕着圈子让皇帝别把自己往禁军里送,最好就是保持发运使这种临时工的状态。吃苦受累别找咱、吃喝玩乐冲锋在前。再不济也得往厢军里钻,那种部队都是生产型的,充其量是个运输队。待遇差不怕啊,驸马家有的是钱,只要规矩松、没危险就是好工作,一分钱俸禄不要都可以。王安石让驸马所说的这一系列可变参数给难住了,不住和司马光低语,估计是在探讨该如何计算成本的问题。“若被敌拿去,岂不是作茧自缚?”这时又有人发言了,这个人洪涛还是头一次见,他好像叫吕晦叔,官拜枢密使,也就是国防部部长。别看人家名字又是晦气又是输的,问出来的话还挺有水平,也非常关键。箭矢价格挺贵,一支最普通的成本价就得几十文。为什么会这么贵呢,因为大多数箭矢都可以回收再利用,不算一次性消耗品。但想回收利用有个基本前提,就是必须打胜仗,失败的一方逃命还来不及呢,哪儿有时间去打扫战场。吕晦叔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这么厉害的武器假如被敌人拿去岂不是很麻烦,本来禁军就缺少机动能力,再把远程打击的优势丧失,这个仗就没法打了。谁也不敢保证打仗总是赢不会输,所以这个问题是切实存在且必须予以解决的,否则一窝蜂和大马蜂就算再厉害十倍也没法用。“吕大人有所不知,此箭只要射出百不存一,或烧断或折断,除箭头箭羽可回收,无可用之物。若想仿造有二物不可或缺,其一是精钢箭头与软铁箭羽、其二则是箭身竹筒内之火药。就算蕃人可以锻打精钢熟铁,成本也是我朝十倍百倍,然没有合适的火药配方,换成纯金打造也是枉然。此配方除下官之外无第二人知晓,待配方完善之后将交与陛下妥善保管。”这个问题洪涛早就考虑过了,这也是他非要使用竹子做为箭杆的主要原因。如果换成更为坚固的木杆,确实有一部分箭矢是能回收利用的,但这样做的成本更高。笔直纤细的梢竹淮河以南地区广泛出产,也没什么大用,除了运费之外基本等于不花钱,且比木杆加工简单,还能方便的在中空的竹节内灌入铁砂调节重心,不如拿来做为消耗品。“呈上几支来……”看到众臣都提问完了,驸马也一一作答,皇帝终于发话了。“不曾想简陋之物却有如此威力……”随着几支大小箭矢分发到众人手中,司马光又有感慨了。这可能不是他一人的想法,只是嘴快而已。这几支箭确实显得有些简陋,尤其是箭杆的竹节许多都没有经过打磨,摸上去还扎手呢。除了箭头的百炼钢确实是好东西之外,扔大街上估计都没人捡。不要说与禁军使用的制式装备比较,就算市面上老百姓随便都能买到的黑羽箭、白羽箭也要比它精致的多。但事实在这儿明摆着,不管黑羽箭、白羽箭还是禁军的制式箭矢,和驸马这些破**起来效果都快不值一提了。“此物消耗甚大,如全力发射呼吸间就有数万支,下官认为能省一文是一文,积少成多亦。”如果此话是彭大的说的,准会被驸马臭骂一顿。司马光肯定不能骂,那也不能干听着。杀人武器还要个毛的好看,只要能把人弄死不就完了。文人就这点不好,太感性,臭讲究太多。“都尉所言深得吾心……”司马光听没听出来驸马话中有话不清楚,反正王安石听出来了。现在他虽然已经和司马光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是针锋相对的政敌,但能挤兑一句的时候也绝不会只说半句。演习到此并未全部结束,洪涛还要让这些喜欢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口贩子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战场的残酷。他让禁军士卒把牛车上所有的一窝蜂和马蜂窝全都卸了下来,总有二十多具,然后一字排开,统统瞄准那群倒霉透顶的牛羊来了个齐射。几十支和几百、几千支火箭的发射场面真不是一个级别的。看着一股股白烟升起、一道道火焰窜出、一声声尖啸掠过,台上的人虽然听不到牛羊的哀嚎,却能想像出此时的惨状,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好像离太近也会受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