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水虎翼正好有船要回金明池装载货物,富姬不得不简单的收拾了收拾随船而去。远远的还站在船楼上向这边张望,洪涛也做戏做全套,亲自送她去了码头,只要还在视线范围之内,就站在码头上向着那条船挥手。“大人莫要对下人太过和善,莲夫人是长公主的贴身丫鬟,无可厚非,但富姬与大人门不当户不对,贸然从事恐会引来陛下雷霆……”这时身后传来了高翠峰的声音,他已经被皇帝赐了进士出身,任命为提点判官,也就是提点司监司的副手,算是完成了从平民到官员的升华。这一下跳的还挺高,连着蹦上去好几级。现在他还向不向司马光随时汇报驸马的动向谁都不清楚,但他确实为渭桥镇的建设拼了命,从早到晚基本不见人影,天天带着几名禁军士卒穿梭于深山沟壑之中。每一处属于提点司的矿场都要详细记录在案,要是没有他的协助,洪涛根本没时间背着手装大爷指点江山,这些活儿全得自己干。“高判官以为本官该如何处置?”都说忠言逆耳,高翠峰这番话就不太中听。洪涛可以心里明白,但被人说出来就有点尴尬了。好在他根本没脸,更谈不上尴尬,还虚心求教呢。“如形势所迫不得不为,可在湟州另立门户与之。想来以长公主之身份,不会轻易去湟州犯险。”高翠峰脸皮也不薄,说得还挺认真,就好像是在商议国家大事。“长公主如得知此言出自你口,必不会善罢甘休。”洪涛真就纳闷了,怎么还有劝自己养外室的,这难道也是司马光的计谋,难道他想通过这种事儿抓自己小辫子逼自己就范?“翠峰是为大人计,大人荣则翠峰荣……此间这千百号人等,也皆是如此。”高翠峰一点没觉得有对不起长公主的地方,反倒劝洪涛从善如流,还拿这里的工匠、禁军当筹码,有点胁迫的意思。“此言差矣,我等皆是为陛下效命,应该说陛下荣则大宋荣,大宋荣才轮到到我等荣。成啦,别和我在这儿拽词儿了,矿石和石炭可曾定下准数?过几日钢炉就要生火了,如果原料供应不上,咱俩谁也荣不了,不掉脑袋就是万幸。”洪涛可不敢轻易和高翠峰袒露心扉,他办事确实尽心尽力,但这也不妨碍当墙头草,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大家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妙。“此事大人请放心,众矿户闻听可用矿石换取好铁无不雀跃,皆已备好铁匠锻炉,欲先行一步产出铁器贩卖。不仅是京兆府本地如此,还有矿户勾结外州县矿户私下运送矿石以图私利。有了大人提前叮嘱,翠峰已令各地矿监、矿务详装不知,随他们去,周家的第一批矿石日后即可运抵。”高翠峰见到驸马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索性也就不强求了。驸马的心思他也明白,换做是自己估计也很难相信一个原本是被派来监视的人。想赢得信任得循序渐进,先把手头的工作完成好就是第一步。“本地官绅可有异动?”原料问题解决了,洪涛也就基本放心了。不过有了种凯的先例,他还是对京兆府的官员不太放心。种凯已经被刑部下了大狱,待审理清楚之后轻则抄家、重则流放,政治生命基本就算完结了。但长安种氏并没被连根拔起,三种的名号洪涛也听高翠峰讲起,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尤其是种鄂,这位的风评不太善,据说在军中就是个狠人。自己搞了他堂弟,又把长安种氏弄得灰头土脸、损失惨重,他能善罢甘休的可能性不太大。“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来主动找大人麻烦,朝堂上有十多位官员因为力保种凯辞官,陛下也趁机整顿吏治,已经罢了上百名省、寺、监闲职,看样子还不打算收手,这都是拜大人所赐。此时朝野上下的目光都盯在大人身上,反而安全了许多。”这其实才是高翠峰的本职工作,分析朝野动向比监管矿务拿手多了,三言两语就回答了驸马的问题,结尾还得附上自己的见解。洪涛觉得高翠峰分析的很正确,神宗皇帝这是借力打力,拿自己当搅屎棍一通搅合,只要逮着问题就会借题发挥。他哪儿是在整顿吏治,根本就是在为下一步棋铺路呢。只待自己在边关传来捷报,就会立刻把战时内阁抬出来,再一步步的把战时律法搞定,以后的大宋基本就是他和三两位近臣的控制之下了。“那就借高判官吉言,不用太久,三个月足矣。届时就算有人想找本官麻烦,也得去湟州下手,到了哪儿可就不是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只是你还要留在此地孤军奋战,会不会殃及池鱼?”洪涛现在很矛盾,既要找办法增加自己的能力和机会,又不想让神宗皇帝过早大权独揽。想来想去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是静观事态发展,走一步说一步。“大人一走,翠峰会把矿场重新交还一部分到本地官员和新任京兆府尹族中。届时众人也应该能看到利益所在,又有王大人的水虎翼相伴,想来不会有太大麻烦。只要大人在湟州安然无恙,翠峰这里就会稳如泰山。”对于驸马所担心的事情,高翠峰反倒觉得不值一提。他还是刚才的观点,渭桥镇乃至金明池畔的乌金行和琼林苑,皆与一人息息相关,那就是驸马本身,其他人无关紧要。“成吧,既然如此我就当一次开路先锋,还劳翠峰受累,与王大人一起帮衬。没有了你们在后面输送给养,大人我浑身是铁也打不出来几根钉。”话已至此洪涛也找不到别的出路,索性就豪爽一次,算是给高翠峰鼓鼓劲儿吧。“翠峰必不负大人重托,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只是大人某要忘了驸马炼经一书,钱经年末即可校对完毕,里面的内容真让下官大开眼界、茅塞顿开!”高翠峰并没被驸马的豪情所感染,他根本就不是容易热血的人。也不能这么说,别的事儿他都不热血,但一说到出书,血热不热不清楚,吐沫星子确实喷出来了,还眉飞色舞、连比带划,很是激动。“高大人好像有点舍近求远了,此渭桥镇乌金行不就是炼铁之所,我所知的东西在这里一件件都摆在你眼前,从开矿到炼焦、从炼铁到锻造兵甲,还需要我来讲述吗?你何不自行研琢,有不懂之处就找工匠们聊一聊,必能获益匪浅。届时也不要驸马炼经了,直接改成高氏炼经岂不痛快?”洪涛已经顾不上驸马系列丛书了,那玩意是在开封城内闲的蛋疼的产物,现在小命都不见得能保住,哪儿还有心思写书。就算要写,也得等自己功成名就、归隐南山以后,再和公主以及N位红颜知己一起逐字逐句仔细揣摩才有意境。但也不好直接断了高翠峰这个念想,他好像特别钟情于此。咋办呢?忽悠呗,还不是瞎忽悠,听上去真的很有可行性。“……翠峰自己……这、这、恐怕……”这张大馅饼差点把高翠峰砸成脑震荡,舌头都捋不直了。“怕什么怕,只管去写,一边写一边着人带到湟州,我帮你把关。不要妄自菲薄,我很看好你哦……”这就是高翠峰的弱点,一旦被洪涛抓住就会往死里捅。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溜,否则等高翠峰缓过劲儿来就会有无数想法、思路要问,说一宿都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