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一切并不算欺骗,就算洪涛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的讲给他们听,听不明白都不许走,他们照样会接受,甚至还会嫌来晚了。只是这一切也不全是政府获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流氓小混混都把它挂在嘴边,一个国家的政府怎么能不如流氓小混混呢。所以不管洪涛乐意不乐意,救灾工作也得做,这就叫义务,天生的义务,除了耍赖之外无法免除。做了叫做应该,没什么值得夸耀,做不好就必须被批评。当初伸手索要税款的时候,就等于和纳税人签下了一份合约,完成约定的条款顶多算守信,仅此而已。但洪涛的救灾方式比较特殊,他并不直接给钱给物,而是颁布了一条新法令,猎狼令!一具狼头或一根狼尾可以去凉州新军大营换取一定数量的粮食、木炭。这个法令初看上去有点麻烦,何不干脆把生活物资发给大家,还能被歌功颂德,更能收买人心。再找几个笔杆子润色润色,流传出去就是一大政绩,声望那是蹭蹭蹭的涨。很快洪大善人、洪清天的名号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然后以此为依仗再去争取更多的权利。没错,这就是政客的惯用套路,他们之所以被称为政客,考虑的就不再仅仅是民生问题,权利才是重点。做任何事如果不把这个两个字放在第一位,就不配称为政客。洪涛不仅不是政客,还特别讨厌这个身份。他愿意做科学家、经济学家、教授、将军、甚至哲学家或者奸商,唯独不愿意当政客。他认为政客的做法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饶了八百个圈子把大部分人都绕晕,然后从中获利。谈到获利,洪涛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生意。赈灾其实也是一门生意,会玩的人就赚,不会玩的就赔。狼群的存在会损害牧人的利益,牧人倒霉了凉州政府就跟着倒霉,因为收税就少了,所以狼群和凉州政府是敌人。既然是敌人那就得消灭,可是如果由新军或者特种部队去做这件事儿成本会很高,因为他们的待遇高,是由政府供养的。前面说过了,收税就必须赈灾,洪涛只是把一件必须做的事儿稍微变了变说法,然后推给了老百姓。让他们自发的去剿灭狼群,再用赈灾物资当做奖励。事情讲明白了,大家都会觉得洪涛满肚子坏水儿,逮着谁就坑谁,对老百姓而言根本不是个好的管理者,比历史上的奸臣有过之无不及。唯一的区别就是做法很隐蔽,更善于伪装。其实不然,这就叫能臣,他们总是能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变成双赢的事儿。假如光由政府出资赈灾,一次可以、两次可以,问题是老天爷的心情谁也控制不了,受灾次数多了政府也得破产。钱不够了咋办?政府就会动歪脑筋,在赈灾力度上偷工减料。长久以往下去,这种想法就会变成习惯思维,然后就谁也不正经做赈灾的事儿了,大家一起糊弄呗,只要不被揭发并流传出去照样还是个好官。老百姓呢?谁不知道白拿东西算占便宜,他们也会慢慢的习惯于等着别人来救,放弃了自救的想法。时间长了同样会变的懒惰,这种懒惰不是身体上的懒,而是精神层面的一种依赖。让灾民用劳动换取活命的机会,结果恰恰相反。政府花了一份钱却办了两件事儿,应该说是赚了。灾民自己去对付狼群也是应该的,毕竟狼群咬死的是他们的牲畜,干嘛非要等着别人来替自己解决难题呢?然后呢?政府省下了一部分税收可以用在别的地方,比如公共设施的建设。灾民则用劳动解决了难题,并不是靠谁施舍,理直气壮,谁的也不欠。赶上能力比较强、运气比较好的人,说不定还会借机发点小财,何乐而不为呢。但这里有个问题,不是所有灾民都有能力自救,最终肯定会有因为抓不到狼,或者在捕狼过程中意外身亡的,那这部分人咋办呢?“活该!”这就是洪涛的回答。不管国家还是族群,都达不到人人平等的程度。别说宋朝,就算再过一千年依旧不成。人类其实也符合达尔文的自然淘汰理论,能力弱、运气差的人会被社会淘汰掉,避免他们的不良基因再往下传。这是大自然制定的规则,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都要遵守,谁也跳不出这个圈子。上好的土地白给?贷款白借?一年免税白享受?我呸,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你一个兜比脸还干净的穷鬼凭啥突然成了地主?凭的还不是豁出一条命嘛。那好,既然来之前就准备豁命了,这就是合约里的条款,自己经营不善、运气不好把小命丢了,谁也不用怪,更不是政府失信,必须活该!当然了,洪涛要把死亡率控制在一定比例之内,不能说来了七十多户,冬天一过就剩十户了,那样会极大的打击未来拓荒者的积极性,谁的命也不是白来的。用什么来降低死亡率呢?更简单,就用一具狼头、一根狼尾能换取的生活物资数量。换取的多,大部分家庭就能扛过去,要是感觉太容易了那就把价值压低、难度增加,死亡率自然就上去了。要问洪涛手里有没有那么多粮食,原本是有的,因为兰州到凉州城的驿道已经打通了。这条路不太受气候影响,只要别赶上太大的雨雪,渭桥镇的物资就能顺利抵达凉州城,而且比走湟州、马尾城一线距离还近几百里之多。只要有了王家用海船送来的江南稻米,洪涛在湟州、凉州就是仅次于老天爷的存在。有多少钱都是白搭,真不如一袋子大米好用。“谁?李忠是谁?”王冠也确实带着车队来了,只是规模有点小。以往最少也是百辆箱车,这次只有三十多辆。真不是他犯懒,而是半路被人给劫了。如果是西夏人劫走的洪涛也没辙,只能怪水虎翼的战斗力太差,五百多装备了钢板弩和火箭的士兵愣是打不过人家,认倒霉呗。但敢于向湟州新军后勤补给车队下手的不是西夏人,而是目前驻扎于济桑城的熙河路兵马。他们的指挥官叫李忠,是位都虞候。“末将不知……此人拿着李宪的将令,还说此次五路伐夏所有兵马皆由李大人辖制,所以扣下了大部分车辆。”王冠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种情况,他怀里又没有皇帝的中旨,也不敢以几百人硬撼几千大宋禁军,论官职更是不值一提,和人家差着好几级呢,看样子是准备认倒霉算了。“嘿,成啊,李宪别看是个没**的货色,但他的胆子比大多数有**的还大,这事儿办的提气!黄蜂,本官口误,前面那句不算,但这事儿不得不说办的就是硬气。驸马咋了?新军咋了?太子少保算个屁啊,人家就抢了咋滴吧!”李忠是谁洪涛也不知道,但李宪必须知道。既然王冠都见到人家的正式命令了,想来不会是假冒的。他倒没马上急眼,还托着腮帮子说风凉话呢,就好像李忠抢的不是新军的车队,而是隔壁老王家的。可能是忘掉了黄蜂的身份,嘴一秃噜把太监那点不能提的事儿给提了出来,说得还挺通俗,想收都收不回来,只能赶紧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