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民可使由之(1 / 2)

梅尧臣一行三人在前,江逐流、赵莘、崔一虎三人紧随其后,再之后就是欧阳修、丁首宁、王汝城等人。

大厅内,其余人等兀自叫嚷不休。

转过屏风,撩起珍珠卷帘,是一小厅。穿过小厅,又过了一道回廊,来到一装饰淡雅的内厅之中。

内厅面积不大,竟然还被一道半透明的绢纱隔开了一半,透过绢纱,隐约可见那端摆了一张瑶琴台。

内厅被分隔一般之后,外边堪堪能摆放下五张矮几,每张矮几后面放着一张席子,正好可以坐下三人。

梅儿将众人领进来,梅尧臣三人坐居中的矮几,江逐流、赵莘三人居左、欧阳修三人居右,丁首宁和王汝城也各居左右。

落座之后,竹儿、兰儿、菊儿端着茶壶进来,给每人斟了一杯清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江逐流和赵莘互相让了一下,端起杯子饮了一小口,入口芬芳无比,不知道是什么茶叶。崔一虎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干,觉得很不过瘾,就大声嚷嚷道:“我说小妹,能不能给我换只大海碗来?俺刚才喝酒多了,觉得口干,这么小的杯子喝得不过瘾。”

梅儿掩口一笑,道:“这位公子,这裏的茶杯都是这么小巧,公子爷假如想喝大杯,可以到外边去啊。”

崔一虎愣了一下,道:“那就算了,为了见见你家香香小姐,渴一点也是无妨。”

江逐流笑了笑,举着茶杯望向欧阳修,没想到欧阳修也举杯望向这裏,两个人目光一碰,会心一笑,又望正中望去,梅尧臣也在打量他们二人,见两人望过来,他举杯向左右一敬,三个人呵呵一笑,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赵莘在旁边羡慕地看着江逐流,口中说道,二哥,你们文人相交,就饮一杯茶水就完了?

江逐流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那边丁首宁、王汝城却等得不耐烦了,他们不悦地问道:“梅儿姑娘,你家香香小姐什么呢?”

梅儿万福了一下,道:“且稍后,我家小姐马上就到。”

说话间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原来内厅那端也有一个门,此时悄然打开,隐约可见一红衣女子抱着一把瑶琴走在前面,在她身后,是一白衣女子,虽然隔着绢纱,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有一种高贵典雅之气。

两人来到瑶琴台前,白衣女子跪坐在瑶琴台后,红衣女子将手中的瑶琴放置在瑶琴台之上,然后侧身立在一旁。

白衣女子玉手轻拂,试了几个音,然后向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迈步来到绢纱后面,对这厢说道,“几位公子爷,我家香香小姐现在为你们抚一曲《孔雀东南飞》,请诸位公子爷雅鉴。”

听那清脆的声音,正是方才在大厅内表演歌舞的倩儿,而那白衣女子正是香香。

话音刚落,一串低沉的音符从香香的玉手之下流淌出来。倩儿身形马上舞动起来,如同一只美丽却又哀愁的孔雀。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香香一边抚琴,一边引颈高歌。她声音低沉却又充满磁性,和倩儿曼妙诱人的歌喉又是不同。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琴声渐渐低沉下来,香香的声音也变得凄婉而又哀伤,倩儿的身影又象一只受伤的孔雀,在香香的歌声中挣扎彷徨。

厅内众人都被香香的声音所吸引,被带入哀婉忧伤的剧情当中。

香香的声音或者激越,或高昂,或痛苦,或哀伤,江逐流觉得自己的情绪就象做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所有的一切都被香香的声音所操控着,几番想挣扎着从裏面脱身竟然不能。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曲声逐渐低沉下来,乃至渺不可闻。

良久,众人才清醒过来。梅尧臣首先赞道:“香香姑娘好歌喉,和琴技,今日已经是二度赚取我们眼泪了。”

“不敢,小女子毫末技艺,见笑方家了。”香香在那边躬身答道,她玉手一挥,倩儿几个侍婢立刻上前将绢纱撤去,众人这才看清楚香香的本来面目。

只见她肤若凝脂,容光明艳,仿佛如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两只眼睛乌黑深邃,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顾盼之间秋波荡漾,即使梅尧臣那样的老学究型的人物,都看得神为之夺,一时间竟然有今夕何夕的感觉。

在倩儿五个侍婢的簇拥下,香香轻迈莲步来到众人面前。

“见过梅主簿、江公子、欧阳公子……”

众人连忙还礼。

江逐流一边还礼,一边偷眼打量香香,正巧香香抬眼望向,江逐流心底一颤,再次泛起惊艳的感觉。即使美丽如冬儿,也要逊色香香一分。

倩儿早把香香的座位移到这边,香香欠身在座位上坐下。

众人呆呆地看着香香,如众星捧月一般,一时间香香不开口,他们竟然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香香浅浅一笑,道:“众位公子,怎么不开口说话?”

欧阳修究竟年轻气盛,他一直想问香香一个问题,刚才因为惊艳而忘记了,此时见香香开口,忽然又想起。

“香香姑娘,欧阳有一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江逐流嘿嘿一乐,这不废话,你都问出来了,还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香香姑娘手背掩嘴轻笑,那五根玉指嫩若春葱,衬着红艳艳的小嘴,把众人看到心荡神移。

“欧阳公子,有话请讲。”

“嗯,是这个,这个,”欧阳修忽然间觉得口干舌燥,呼吸困难,连说话都不利落了,“欧阳的意思是,是想问香香姑娘,是用何依据评定我们几个人的诗文坐次的。”

这个问题不但欧阳修想知道,连赵莘也很想知道,因为在他看来,江逐流一首《水调歌头》写得极好,那梅尧臣究竟写了什么佳作,竟然能列在江二哥前头?

香香嫣然一笑,对倩儿道:“去把众位才子的诗作拿过来。”

倩儿把诗作拿过来,交道香香手中。

香香低头重新看了一遍众人的诗作,抬头说道:“其实,以文采而论,江舟江公子的诗作应该排在第一位,欧阳公子的诗作应该排在第二位,而梅主簿的诗作,却只能排在第三位了。”

丁首宁、王汝城听得郁闷无比。怎么?他们二人的诗作连提的份都没有了?要知道,他们的诗作都是花重金请嵩阳书院的才子们捉刀代写的。竟然比不上江、梅、欧阳等无名小辈?

梅尧臣老实持重,本来对自己身居第一就觉得不安,此时听香香姑娘这么说更是面红耳赤,他连忙起身道,江公子,请上坐。

香香伸手阻拦下来了。

“梅主簿,且慢,香香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香香道,“那么为什么把梅主簿的诗作排在第一呢?自有香香的道理。”

见众人满腹狐疑,香香道:“我且把江公子、欧阳公子的词作读来。”

江逐流的词不用说,抄袭来的《水调歌头》,欧阳修却是有感于重游洛阳填了一阙《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两人诗作读完之后,欧阳修脸面就有点发烧。他的这首《浪淘沙》果然不错,但是和江逐流的《水调歌头》相比,就差了一个层次。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个人情怀和江逐流祝愿天下所有有情人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比起来,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惭愧!江兄大作果然在欧阳之上!”

欧阳修果然是输得磊落。

江逐流连道不敢,口称欧阳兄大作也极为精彩,江某自愧不如。江逐流这话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可惜在别人听来都当他是谦虚之言。

梅尧臣更是在那里连连摆手,声称自己和江逐流、欧阳修比起来相差太远。

香香笑道:“梅主簿不要妄自菲薄,且让我把主簿的大作读给众人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