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流见他骂得粗俗,不由得一皱眉。他拉着崔一虎,对那些排队的人说道:“诸位,我找大哥有点事情商量,这钱我们暂时不发了,各位请自便。”
“什么玩意儿!不发钱也不早说,害大爷们白白在这裏排了半天队!”
队伍不满地散去,牢骚话满天飞。崔一虎拎着大拳头要去找那些发牢骚的人算账,却被江逐流死命拉着。
“崔老大,我们正事要紧,何必和这些市井小人一般见识!”
崔一虎这才作罢。他摇着大脑袋对江逐流叹气道:“江老二,你可来了,我们伊洛书院被那个柳三鞭整治的好惨。”
江逐流道:“欧阳永叔呢?”
“在后面呢!他来了之后形势稍好一点,可是也抵挡不住柳三鞭。那家伙,满口艳词淫曲,再被天香楼那些俏姐儿一唱,简直要把小老百姓的魂都勾跑了呢!”
江逐流扭头看去,可不,崔一虎这边一停止发钱,伊洛书院台前的人几乎走光了。
来到后台,欧阳修刚刚书就了一首新词,他一抬头,正好看到江逐流进来,忙叫苦道:“江兄,快来救我,这个苦差事小弟实在是干不来了。”
赵杭等伊洛书院的书生也发现江逐流过来,不由得面露喜色。
江逐流上前,拿过欧阳修的新词,却是一首《少年游》:
去年秋晚此园中,携手玩芳丛。拈花嗅蕊,恼烟撩雾,拼醉倚西风。
今年重对芳丛处,追往事,又成空。敲遍阑干,向人无语,惆怅满枝红!
果然是欧阳修!果然是好词句!江逐流伸手赞道:“欧阳贤弟有如此才情,还惧他柳三变作甚!”
这边倩儿姑娘拿这首《少年游》,略一排练,便带着梅儿四姐妹到前面舞台上去了。
“去年秋晚此园中……”
倩儿的嗓子本来就极好,几可媲美于主人香香。她这一开口唱来,再加上梅儿四姐妹出色的舞蹈,顿时把西边舞台前的观众吸引过来了。
眼见这边舞台前的观众越来越多,西边舞台上天香楼的歌姬就停止了表演,退了下去。赵杭等人纷纷夸赞欧阳修,欧阳修却面色凝重地说道:“未必,待会儿柳七一定有更厉害的词出来,天香楼的莞莞一直没有出场,想是在等柳七的压轴好词!”
说道这裏,欧阳修又焦急起来,他问周围的人道:“香香姑娘还没有过来吗?”
众人皆摇头。
欧阳修一叹,道:“时候已经不早,香香姑娘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呢?待会儿莞莞一上场,我们这边谁可应对?真是急煞人也!”
江逐流一笑,道:“莫急,香香马上就到!”
正说话间,忽然听见人声鼎沸,伊洛书院舞台前的观众纷纷向西边跑去,原来莞莞出场了。决定胜负的时候开始了!
江逐流从这边舞台望去,只见一黄衣丽人身披轻纱,赤着双足,身姿曼妙地立在对面舞台中央。在牛油大烛的照耀之下,黄衣丽人赤|裸在外面的小腹平坦雪白而粉|嫩,再加上那轮廓浑圆的无可挑剔肚脐,真是把舞台下那些登徒子们看得眼睛都直了,纷纷狂嘶乱吼,气氛热烈之极!
欧阳修指着黄衣丽人对江逐流说道:“那就是和香香齐名的莞莞,歌艺甚是惊人!”
莞莞缓缓向舞台下鞠了一躬,道:“劳诸位先生久等了!下面,莞莞就为诸位咏唱一段柳三变公子刚刚填就的新词《定风波》,请诸位先生雅鉴!”
台下声音乱哄哄地,可是即使从伊洛书院这边舞台听来,莞莞的声音也是清晰无比,让人竟自动忽略了现场的吵杂声。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莞莞的声线极美,仿佛是天上的云雀一般,高亢而又婉转,仿佛从云外传来。一时间天地俱静。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享单。终日恹恹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配合着动人的歌声,莞莞在舞台上做出各种动人的表情,生生的把一个少女思念情郎的女儿家心思完全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让观众看得如痴如醉,仿佛是自己梦中情人在舞台上冲自己撒娇一般。
人流纷纷向西边舞台涌去,伊洛书院的舞台前竟然没有留下一个观众。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
和我!
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欧阳修望着对面如织的人潮,喟然一叹,“吾非柳三变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