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道:“二哥尽管问来,小弟当言无不尽。”
江逐流道:“对于西平王僭越之举,三弟可有一战的决心?”
赵祯双拳紧握,清秀的面孔胀得通红,恨声道:“赵德明如此欺朕,朕当得一战!”
江逐流也不劝慰赵祯,等了半日,见他情绪平复之后才道:“太后可有一战决心?朝中文武大臣可有一战决心?”
赵祯叹了口气道:“太后举棋不定。朝中文臣武将意见不一,或剿或和,相持不下。”
江逐流继续问道:“我朝有军队几何?”
赵祯想了想,道:“我大宋现在有禁军精锐四十五万,厢军士卒四十八万,合计起来有九十三万之众。”
“西平王军队几许?”
赵祯道:“据枢密使张耆所言,西平王麾下兵卒不及二十万。”
江逐流道:“三弟,据我所知,当朝太祖时有禁军十九万三千,太宗时有禁军三十五万。然太祖太宗四处征战,文臣武将皆曰之善,无一人有求和之言。及至真宗,禁军增至四十万,而文臣武将反有求和之言,乃有澶渊之盟。及至三弟,禁军高达四十五万余众,面对西平王赵德明不及二十万蛮夷士卒,文臣武将求和之声却愈烈,何也?”
赵祯摇头,脸上迷惑不解。
“无他,精锐不精而已!”江逐流替赵祯说出答案。
“精锐不精?”赵祯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口中道:“此言何解?”
江逐流道:“三弟,你可知四十五万禁军中二十岁以下的士兵占了多少?四十五岁以上的士兵又占了多少?这中间究竟有多少是二十岁至四十五岁之间能够真正打仗的士兵呢?”
赵祯赧然,“这个我从未听枢密使提过。”
江逐流道:“在我大宋军队,一朝从军,终身为兵。纵使年迈体弱,手不能持刀,臂无力开弓,仍充禁军之数。从太祖起至三弟当朝,有近七十年,这中间有多少精锐之师成为年迈之卒?”
“咳咳!”赵祯倒吸了口凉气,咳嗽起来。
江逐流冷冷地继续剖析下去。
“按我大宋祖制,每逢饥荒之年,必招饥民入伍,以防民乱哗变。这些饥民多老弱病残却不加筛选地招入禁军,又缺乏训练。老军不能参战,新卒不识战阵,这样的军卒也能叫精锐之师吗?”
虽是初冬,赵祯头上却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下边士兵如此,上面的将领又如何呢?”江逐流道:“我朝实行更戍法军队定期交流换防,出戍各地的军队三、二年轮换一次,大部分妻、子都留在京师,这样,将帅士兵留恋家眷,毫无求战之心。更严重的是,军队换防,而将领却不随之更动,说什么‘将不能专其兵,兵不至于骄惰’,可是这样‘兵无常帅,帅无常兵’、‘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又如何打仗?所以我大宋虽然有四十五万禁军之众,实际能作战的可能不及半数。这和赵德明的实力相差无几,又加上辽国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与西平王开战,胜负之数可想而知。”
赵祯冷汗淋漓,呆了片刻,才涩声说道:“果然严重如此?为何从未有臣子向我陈情?难道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情势?”
江逐流淡淡一笑,道:“若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情势,又如何怕死畏战,一味求和呢?”
哐的一声,赵祯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咬牙说道:“众臣安敢欺我如此焉?”
江逐流默了半晌,才接声说道:“三弟,这是你赵氏祖宗家法,那些臣子何敢出言?”
“那二哥你又安敢出言?”
江逐流望着赵祯说道:“这裏只有三弟赵莘,而无当今圣上,我为何不敢说呢?”
赵祯无语。过了片刻,他才又道:“难道我就任西平王欺到头上吗?”
江逐流道:“西平王赵德明应也无必胜把握,否则,他早就公然称帝,还用如此大费周章吗?因此,此事并不是无可挽回。”
赵祯阴沉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一抹喜色,他拱手对江逐流道:“二哥快快讲来!”
江逐流道:“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次伐兵,其下伐城。故善用兵者,修道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赵祯道:“晏殊太傅整日里教训我的都是孔孟之道,兵法却很少接触,二哥能否给我举个例子,讲一讲这句话该如何理解。”
江逐流没有想到,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如此能征善战,到了小皇帝赵祯这裏,竟然连兵法也不懂得。
江逐流略微想了一下,指着立在门边打盹的老太监陈琳说道:“三弟,就以他为例吧。比如他幼年的时候,和哥哥弟弟三个人一起睡午觉,然后他尿床了。”
老陈琳没有想到自己站在一旁也招来无妄之灾,他心道,我什么时候尿过床啊?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