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软不硬的钉子碰得江逐流哑口无言。他即是想向下属官吏发脾气,也找不到理由,因为下属们表现的几乎无懈可击,让他抓不住一点疏漏。他总不能以属下对他过于客气过于尊重为由,来整治属下的罪过吧?再者说来,即是江逐流找到借口来呵斥属下,那些下属官吏面对着江逐流的呵斥依旧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让江逐流的怒火发泄到一半就再也发泄不下就,那种感觉就像是江逐流使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到空气里,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让他发不出一点力来。
当然,这并不是说工曹刘峰、主簿张翼景以及其他下属官员完全不告诉江逐流任何东西,他们只是不主动告诉江逐流而已。
比如江逐流问到皇陵修缮的某一个具体的技术细节问题,工曹刘峰也会详详细细、不漏涓滴地为江逐流讲说明白这个技术细节的一切东西。但是至于这个细节之外的东西,对不起,承事郎大人你不问到刘峰,刘峰是绝对不会主动说起的。
其他官员也是这样,江逐流问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且说的都非常详细,让江逐流挑不出一点毛病。至于江逐流没有问道的东西,对不起,俺们也不会主动告诉你。
修缮皇陵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不算山陵使司别衙的差役,光别衙中的官吏都有一百多名。在永定陵地面之下的上宫、下宫、宫城等处,更是有近两千名工匠在下面劳作。这么浩大的一个工程若是别衙里其他官吏不主动配合,全靠江逐流一个新手在拿主意,如何能统筹得来呢?
江逐流每日鸡鸣而起、月落方睡,一天只休息不到两个时辰,依旧是手忙脚乱的把握不住头绪,万幸的是,尚未出现差错。
江逐流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官吏迫于雷允恭的压力,不得不疏远他。这些下层官吏夹在他和雷允恭中间,也够为难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把江逐流换到他们的位置,说不定江逐流也会做和他们同样的选择。一个是当朝太后面前的红人,山陵使司衙门的主官,一个不过是七品承事郎,让这些官员选择谁?
基于以上考虑,江逐流忍了五天,到了第六天头上,他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纵使再体谅受夹板气的下属,也不能把自己的前途都赔进去啊。
第六天一早,江逐流就让差役把山陵使司别衙所有官吏都传到正堂之前。众官吏侯在正堂前,摸不准江逐流是什么意思,他们围在工曹刘峰和主簿张翼景跟前,小声猜测着江逐流召集他们过来的用意。
主簿张翼景最为老实持重,他低声说道:“不管承事郎是什么意思,我们做下属的只要牢牢记着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脑子灵活的自然能领会张翼景话中的话,脑子不灵活的却在小声嚷嚷:“主簿大人,你能否说清楚点?我等不太明白。”
正在这时,东偏厅传来一声咳嗽,江逐流迈步走出东偏厅,来到正厅的台阶之上。一众官吏立刻肃静下来。谁都知道这几日承事郎大人心境不好,正要找由头拿人开头,可千万不要触承事郎大人这个霉头。
江逐流站在正厅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属一众官吏,心中说道,我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你们既然还不上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诸位大人,劳你们久等了!”江逐流轻咳一声,开始今日之题。
“承事郎大人客气了!这有何辛苦?属下们理应恭候承事郎大人!”主簿张翼景躬身替身后的一众官吏说道。
江逐流淡淡一笑,道:“张主簿、刘工曹,你们可知道本官今日把召集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刘峰和张翼景连忙躬身回答:“属下不知!”
江逐流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又问其他官吏道:“那么,你们知道不知道本官今日把你们召集过来的用意呢?”
众官吏也连忙躬身道:“属下们亦是不知!”
“呵呵,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江逐流笑了一下,脸色蓦地一板,冷声说道:“那么本官可以告诉你,今日本官把你们召集过来,乃是要拉一个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