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这就去!”
那差役跑到夏守恩的帐篷内,对夏守恩禀告了江逐流的话。夏守恩也正被满帐篷烟雾熏得眼泪直流。听了差役的禀告后,对江逐流的主意也甚为赞同。他提起笔来,正要为差役写一道手谕,忽然间又停了下来。这江逐流此时派差役出去,会不会有什么是借这个差役出去传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想到这裏,夏守恩就放下了笔,对那差役说道:“好了,你且回去转告承事郎大人,说本官知道了。这帐篷刚刚搭建好,承事郎大人也是刚刚入住,跟前还离不开人,你就先去侍候承事郎大人。至于去永安县城购买石炭的事情,本使另选他人去办理。”
那差役回到江逐流的帐篷,转告了夏守恩的话。江逐流听后知道监工使夏守恩在防备他,可是他却不在意,他的目的就是购买好石炭,至于谁去购买,都不干紧要。
皇陵距离永安县城不过十余里路程,差役快马而去,很快就购买来石炭回来。用过晚饭后,监工使夏守恩、司天监少监邢中和,当然还有承事郎江逐流,帐篷内都生起了石炭火盆。至于其他官吏,因为官职低微,尚不够资格享用昂贵的石炭取暖。
晚饭后,江逐流找了个借口,来到邢中和的帐篷,他一进帐篷,搓了搓手,就呵斥门外的差役:“你们这些差役,都瞎了狗眼了?怎的少监大人帐篷内只放了一只火盆?就不怕冻坏少监大人?”
门口的差役连连认错:“是,承事郎大人,是小的考虑不周,委屈了少监大人!”
江逐流骂道:“既然知道委屈了少监大人,还不赶快去为少监大人添两个火盆过来?”
门口的差役被骂得狗血喷头,连声答应着,一路小跑地去找火盆去了。
邢中和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江逐流的表演,也不言语。他心中道,当日因为雷允恭和李金宝父女的纠葛,江逐流甚少主动来拜访他。今日江逐流不但主动来帐篷内拜访他,并且还呵斥差役,让差役为他添加火盆,这其中主动讨好的意味甚是浓厚啊。这可与邢中和所熟悉的江逐流的一贯作风很不相符,邢中和内心中越发断定,下宫处的巨大磁石一定与江逐流有关。否则江逐流绝对不会如此做贼心虚。
但是,这毕竟还只是邢中和的推测,他手中还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邢中和决定,暂时先把心中的怀疑压下来,与江逐流虚与委蛇,以免打草惊蛇,让江逐流有了准备。只要邢中和明天能在下宫其他四处方位中找到磁石,那么就等于拿到确凿的证据了,到时候他再把这个消息向监工使夏守恩、向宰相丁谓和山陵都监雷允恭一禀告,看他江逐流还怎么狡辩。
心中这样想着,邢中和口中却向江逐流招呼道:“江老弟,真是稀客啊。自从当日在汴梁寒舍小聚后,江老弟还从未主动拜访过邢某人呢!”
“有么?”江逐流故作惊讶地拍了一下额头,连忙躬身向邢中和告罪道:“江舟俗务繁忙,根本没注意这些事情。今日听少监大人一提,还真是这么回事。少监大人,江舟这裏向你赔罪了!”
邢中和赶快上前假惺惺地扶起江逐流道:“江老弟,邢某人也只是发发牢骚,没有一点责怪江老弟的意思,江老弟万勿认真。”
两人各怀心思自说自话,看起来相谈甚欢,可是彼此都明白笑语欢颜背后,都隐藏着刀光剑影。过了今夜,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这边差役拿了两个火盆过来,为邢中和又生起了两盆石炭。这样邢中和的帐篷之内,熊熊燃烧着三盆石炭,虽然外面寒风呼啸,可是帐篷之内却暖意浓浓,如阳春三月一般宜人。
石炭虽贵,但是邢中和身为五品司天监少监却还是用得起的,平日里在汴梁、还有平日里在别衙内,都是用的石炭取暖。当时的建筑高大广阔,门窗密封性又远不如后日那么好,所以宋人根本不知道石炭会产生一种毒气。
江逐流来自现代,自然明白燃烧煤炭会生成一氧化碳这种有毒的气体。每逢冬日,总要有人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因此,江逐流即使是在高大广阔、四处漏风的宋式房屋内,也不轻易用石炭取暖。但是现在,他却要用这一千多年后的生活常识来对付邢中和。试想,这当时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会比一氧化碳中毒杀人更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邢中和望着三只熊熊燃烧的石炭火盆来说,心中非常满意:真是太暖和了!但是,即使你江逐流再让我的帐篷内暖和十倍,也无法挽救你的身价性命。只要明日,只要明日邢某人再到下宫去一趟,你江逐流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邢中和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算计江逐流,江逐流同样在算计他。以他的几十年的任上经验和江逐流来自后世上千年的科学知识来对决,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斗争。
江逐流从邢中和帐篷内告辞,又来到监工使夏守恩的帐篷内。
夏守恩在帐篷内愁眉苦脸地在帐篷内坐着。真是倒霉啊,当日为何要应下邢中和来干此等差事。本来想是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没有想到却惹上了一身麻烦。这皇陵下宫冒水,夏守恩身为监工使,虽然不必象力主把皇陵下宫改造成地宫的山陵都监雷允恭、司天监少监邢中和那样搭上身家性命,但是毕竟是下宫改造工程的负责人,负有监工之责,这么大的事情出来,岂能一点罪责都不承担?总之,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唯一的补救机会就是看看山陵使丁谓和山陵都监雷允恭能不能想出办法,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这样雷允恭和邢中和不用送命,他夏守恩也不用丢官。
在正胡思乱想之间,却听棉帘一响,承事郎江逐流从外面进来了。
“监工使大人,何苦这么愁眉苦脸的?”江逐流微笑着劝解道。
夏守恩暗骂一声,你江逐流在别衙负责钱粮供应,正好把自己择个干净,自然不用愁眉苦脸,但是,你也不要来我这裏幸灾乐祸啊!
“承事郎大人,这皇陵下宫冒水,难道你就一点不为先帝山陵忧虑吗?”夏守恩笑里藏刀反问一句。
江逐流连忙道:“监工使大人,你误会了。江舟也是为先帝山陵忧虑啊。只是江舟对山陵修缮所知甚少,帮不上大人什么忙。但是江舟心中又担心大人忧虑过度,愁坏了身体。这皇陵修缮目前全靠大人维持,若是大人病倒了,谁又能来主持这皇陵事务呢?”
夏守恩听了江逐流这话,面色稍霁,不管江逐流说的是真是假,有了这句话,总比没有强啊。在他最苦恼的时候,正需要人来宽慰呢。
夏守恩请江逐流坐下,两个人相对而坐。江逐流又宽慰了夏守恩几句,然后道:“监工使大人,你我聊来聊去都是皇陵之事,徒自增加烦恼。不如你我找一些别的消遣,以暂时忘却这些忧心烦虑的事情。”
夏守恩苦着脸道:“承事郎大人,这裏是皇陵之上,既不能让教坊中人过来唱曲,又不能饮酒买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遣?”
江逐流点头道:“也是!皇陵之上规矩众多,想找些消遣也是不易。”
他沉吟了一下,又说道:“监工使大人,下官虽然是文人出身,但是也粗通技击之术。不如叫上一两个兵丁进来,下官与他们之间演练两路刀法,让大人指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