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公府位于洛阳劝善坊北曲,此坊位于洛水以南、旌坊坊以东,离北上皇宫的天星津、天津、黄道三桥稍微远一些,这倒不是杨广薄待功臣,更不是杨素买不了积善、尚善、旌善三坊的宅第。而是官当到一定程度的达官显贵,都不太喜欢靠近皇宫:这一来是便于行事、便于呼朋换友聚会、便于做“见不得光”的勾当;二来是宫延是非多、问题多,搞不好还会发生宫廷政变,所以稍微远离皇宫安家,绝非坏事。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便是此理了,为了家族长远安全着想,哪怕多走一段路去上朝、入宫,也是无妨的。
独孤敏也是出于这种考虑,这才把王府安在旌善坊,而不是更靠近皇宫的积善和尚善坊,这样不远不近的,既能实现趋利避害的目的,也不至于让皇帝觉得他们刻意疏远。
午后,皇帝辇驾沿着笔直宽阔的横街奔向劝善坊,并从北坊门入坊,杨广脸色凝重的看着窗外的美景,头也不回的向同车的杨集说道:“巢元方和甄氏兄弟说,越公年纪大了,早年又受了不少的伤患,现在一病,各种病症便爆发了。近年来,先是费心劳神的打造洛阳防线,接着又在军改的事情上耗了不少心血。越公他天年将尽,已至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越公这辈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敌,为我大隋立下了赫赫战功,然而他战胜了一切敌人,但却斗不过天命。”
默然半晌,杨广叹了一口气,颇为动情的续道:“要不是他全力支持,我根本当不了太子、根本当不了皇帝,所以我欠他,也还不起!唉……”
杨广也是一代帅才,谈笑之间,无数陈朝士兵、突厥士兵在他计谋之下,灰飞烟灭,他对于生老病死看得比较澹。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性情中人,凡是被他认同的人,他都会从重封赏。而杨素无疑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所以当他知道杨素大限将至,心中十分伤感。
当然了,杨集也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杨素更胜一筹,若不然,他此刻也不会表现出人性化的一面了。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功夫,慢慢转过头来,向杨集说道:“金刚奴,我的良师益友将去,你说,我应该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又如欲彰显越公的功绩?”
“越公要是实在熬不过这一关,阿兄可在出殡当天扶灵!”杨集轻声道:“阿兄不仅是大隋皇帝,还是诸国共认的圣人可汗,若你为越公扶灵,这可比什么追赠都要光彩!”
“越公是大大的功臣,还是我们的长辈,我为他扶灵,倒没什么……”杨广沉吟半晌,皱眉道:“可是金刚奴,你不觉得很虚伪吗?”
杨集闻言无奈!
杨广见到杨集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自己,顿时有些恼了,怒道:“有话直说!”
“我看过一个与西方历史有关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名叫木子二逼的皇帝。”杨集说道:“木子二逼是躺国第二任皇帝,其父是个酷似勾践的人物,在他当皇帝之前,恰逢乱世,于是等各路诸侯杀得差不多的时候,悍然起兵,同时任命有名帅之才的木子二逼为兵马大元帅。而木子二逼的麾下,有一个名叫党‘人宏’的大将军,此人在木子二逼东讨西伐、南征北战时,大力筹备粮饷,为木子二逼立下了汗马功劳;等到木子二逼发动军事政变、杀兄弑弟囚父强纳弟妹、并且当上皇帝后……”
“禽兽不如!”杨广冷哼一声,点评道。
“胡人嘛,这很正常!”杨集说了句,接着又说道:“木子二逼当上皇帝后,大封功臣,任命党‘人宏’为诸州军事都督,党‘人宏’所至之处,治理有方,对开发躺唐南疆有卓越的功绩。然而,党‘人宏’清廉,可他的家卷却利用他的权力去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连带党‘人宏’也要受到律法的惩治。”
“木子二逼想改死刑为革职,但又怕处理不公,失信于天下。两难之下,于是他在早朝之前,让内传备好请罪用的草席、香表、荆棘之类的东西,然后把在京官员全部召集到了大兴殿。”
“等一等……”听得入神的杨广忍不住再次打断,疑惑的问道“大兴殿?胡人也叫大兴殿?”
“呃……”杨集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不是重点,意思是说,那个宫殿的用途,类似大兴殿。这么说,是方便你理解。”
“好吧!你继续。”
“当早朝将临之时,木子二逼摆出负荆请罪的架势,并且站在御座之前,以沉重的口吻说:‘法律,乃是整个国家的法律,君臣上下都应遵守。今天,我办了一件违法的事儿。党‘人宏’贪赃该死,我念他有功天下,便把死刑改为罢官。这种做法是乱法乱矩的行为。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是,我和‘党人弘’的君臣情谊又使我不得不干出不愿干的事儿,我为了检讨罪责,决定从今天起,在京都郊外负荆请罪、坐草席自责三天,每天只食素饭一次,以示对自己的惩罚。’”
“那个国家和我们一样,上只跪天、下只跪地、中间跪长辈,可是臣子们听了木子二逼的话,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下跪磕头,要求木子二逼收回请罪的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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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二逼是个有原则的人,执意要丢下国事、去郊外谢罪自责三天,当时的躺国内忧外患、诸事繁多,每件大事都要他处理,臣子们怎么可能答应他呢?于是从清晨一直磕头到了下午。木子二逼又不忍臣子们受苦,便勉强答应了大家的请求,而且还说要以杀党‘人弘’、正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