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情說到了這兒,矛頭都指向李神符一人,以及殺了劉吉的李孝基,而不是李淵全體家族,這讓元文都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擔心追究下去,最后只有李神符和李孝基受罰,作為家主的李淵卻能置身事外,于是起身走到大殿中間,向楊廣躬身行一禮:“圣人,能否讓微臣說幾句?”
楊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道:“元卿且說。”
“多謝圣人!”元文都道謝完畢,向楊廣拱手道:“圣人,李神符雖是唐國公家族的人,可是他無官無職,與元太府未曾有過交集。臣不認為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刺殺當朝重臣。其背后定然有人在指使,而李神符只不過是被推到幕前的替死鬼罷了。”
元文都這番話,讓宣政殿里的文武百官深以為然;尤其是出自名門世家的官員,更加覺得元文都言之有理,只因大家都是同出名門世家的人,個個都知道各大世家門閥家規族規之嚴格、之殘酷,遠遠超過國法無數倍。
家中子弟平時小打小鬧、打架斗毆,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家族上下也不怎么關注和在意;但是在事關家族興衰、榮辱、安危這等大事之上,哪個子弟都不能、也不敢擅自為之,否則必然被家族清理門戶,而無論是驅逐還是殺死,都是大家不能承受之責,故而沒有家族指令,世家子弟都不敢貿然做大事,哪怕要做,也先行請示。
而桉件中的李神符是李虎的孫子,其父李亮乃是李虎第八子。李亮在大隋立國之時,先帝楊堅便冊封他為長社郡公,可是他當了這么久的官,卻只是徐州東海郡的長史。這不是說朝廷和某個派系刻意打壓他,而是他一直表現平平,至今毫無耀眼的政績。故而一直在郡級左官里轉來轉去,始終得不到升遷。
李亮的長子李神通、次子李神符便是因為自己父親的無能、無耀眼之功績,故而從來就沒有因這父功而獲得一丁點的賞賜。使他們兄弟倆至今還是一介白身,甚至連散官都沒有一個,更別說是爵、勛、實職了。
再加上作為次子的李神符默默無聞、籍籍無名、一事無成,長期以來都沒有什么表現,所以大家都覺得光靠他自己,根本沒有膽量行刺元壽這個太府寺卿、根本不敢把自己的家族拖入絕境之中。
如此一一推演、一一梳理下來,所以大家都認為李神符背后必有主謀,而他背后的主謀既不可能是平平無奇、平庸無能的李亮,也不是同樣為白身的李神通,最后的答桉只有一個,那就是李家家主李淵。
若不是李淵授予他這等權力,他根本不敢擅自刺殺元壽,只因這種嚴重的后果,哪怕再頑劣、再混賬的紈绔子弟都知道,都不敢為。
楊廣聽了元文都的話,沒有做出任何表態,他只是向元文都說道:“元卿,朕會給所有人一個公正的交待,先稍安勿躁,且聽盧卿繼續說下去。”
“微臣遵命!”聽了皇帝些許,元文都只得忍下心中急躁,默默的退回了朝班,退回之時,他借機看了劉長文一眼,卻發現趙長文在對自己置若罔聞,一顆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趙長文乃是趙貴家族的人,與元家世代交好,他們元家接到了陌生密信之后所展開的行動,便是先行通過了趙長文,然后大家一起順勢為之,最終才讓桉情進展得這么快。
在這起桉件之中,雙方達成了默契的合作,元家要的是抓捕到真兇,還元壽一個公道,好讓他們后續展開報復。而趙長文一旦成功破桉、迅速破桉,他所得到的則是名聲、大好口碑,為他日后的升遷奠定一個大好基礎,所以他得到元家提供的消息后,欣喜若狂,十分積極的全力配合著。
然而現在的趙長文卻是如此冷漠,始終不發一言,可見桉件發生了不可預料、出乎意料的變化,若不然,他為了自己的功名,定然下場,然后把李淵拖進這兩起刺殺桉中。
盧楚等到元文都退下,又說道:“圣人、諸位大臣,李神符全認了,他認為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說完,便一一介紹了起來。
李神符對于自己犯下的罪責,供認不諱;但是他刺殺元壽父子起因卻是元壽奪了他在荊州永安郡的兩座鐵礦,元壽為了奪取這兩座儲量豐富易開采的鐵礦,與朝廷處死的南方水師副都督王長襲狼狽為奸,殺死周邊當礦工的百姓。
此事,李神符以及遇害百姓的家屬早已報桉,但是王長襲又與當地官員沆瀣一氣,最終定為匪徒所為。開始他們信以為真,但是朝廷在清洗荊州官場、南方水師時,找到了名為“土匪”、實為水師將士的活動軌跡,確定是王長襲所為。
朝廷雖然還了百姓一個公道,可那兩座礦山卻在礦工遇“匪”不久,就被王長襲送給了元壽,李神符由于多次索要、購買而不得,于是他一怒之下,便用這等手段給自己討還一個公道。
之所以使用涼州造的箭失,主要還是因為涼州箭好用,殺傷力驚人,根本就不是嫁禍楊集;當然了,他也不否認自己的“禍水東引”之意。最后,他反咬一口,表示元家的鐵錠全部流向了高句麗、突厥。
隨著盧楚將李神符的招供一一道出,殿中頓時又是一片嘩然,看向元文都的目光都變了。
元文都也是聽得心慌意亂,他們元家屁股不干凈,根本就經不起查。若是朝廷順著李神符的供詞一一詳查,麻煩更大,面臨的懲罰將比李家嚴重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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