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万众瞩目的洛阳擂又过去了一天,为了观擂一天没睡的祖悲秋不由分说将他拉到洛阳南市的龙凤茶楼里,叫上上等的好茶为他解酒,也为自己解乏。
此刻龙凤茶楼里早已聚满了吵吵嚷嚷的江湖人物,所有人都在面红耳赤的讨论着昨日精彩绝伦的擂台比武。彭七的名字仿佛连珠炮一般在几乎所有人嘴裏突突直冒。
令他更加惊讶的是萧重威的名字也被众人翻来覆去的念叨,似乎连这个习惯临阵忘招的家伙昨晚也有杰出的表现。
“师兄,昨天晚上……”祖悲秋屁股一沾椅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住口,不要和我提洛阳擂。”郑东霆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将身子半趴在桌上,俯身吸着面前滚烫的茶水。
“但是,昨天真的太……”祖悲秋兴奋地搓着自己的胖手。
“住嘴,不然不认你这个师弟了!”郑东霆瞪眼道。
“怎么会这样,师兄,我……”就在祖悲秋还要争取自己发言权利的时候,一身轻衫曼袖的洛秋彤忽然来到他们身边,用手扶住祖悲秋的肩膀,轻声道:“悲秋,青颜让我来提醒一下,大家都不要在郑兄面前提洛阳擂,免得勾起他的伤心事。”
“啊!这样啊。”祖悲秋沮丧了片刻,忽然转头兴奋地对洛秋彤道,“秋彤,你既然来了,一起坐吧。”
洛秋彤犹豫了一下,不忍拒绝祖悲秋的好意,只得徐徐坐到他和郑东霆之间,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茶水。瞬间一壶茶已经被他们喝干。
这时,一旁的一群关中弟子一阵喧哗,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举着茶杯大着嗓门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一届的擂主一定是青州彭门的。”
“别逗了,谁不知道,长安萧家的银枪才是天下无敌!”和他隔着几张桌子的海南剑派弟子大声喝道。
“什么萧家银枪,你们海南剑派在彭门手里栽了跟头,就想让萧家给你们出气,好不要脸!彭七赢你们那个一日三见血百里斩,连五虎断门刀都没用,萧家枪有这么厉害吗?”高大关中弟子冷笑道。
“哼,彭七有什么了不起,那个什么越女宫的双柳剑客剑法根本不入流,只因为两个人上场和他一个比试,天龙禅师才算他赢了两场。人家萧家枪连败少林郑衡、黄河堂陆戈、东海棍王雷沉舟,那是实打实的三连胜,自然强过彭七。”海南剑客反唇相讥。
听到海南关中弟子的争论声,郑东霆精神大振。彭七竟然不动用看家本领,就可以轻松战胜一日三见血百里斩,刀法已经远在党三刀之上。这也还罢了,但是那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萧重威就更加厉害。
他的对手郑衡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八大世家,以罗汉伏虎拳号称河南第一。黄河堂主陆戈善使流星锤,一对锤重百二十斤,当者披靡,三十岁已经是统领三千帮众的龙头,何等厉害。然而这两人都比不上东海棍王雷沉舟。天下棍法分南北两路,北方首推少林罗汉棍,南方首推雷家棍。雷家三兵合一棍糅合了鞭棍枪三种兵器的招数,随机应变,奇诡多姿,瑰丽无双。雷沉舟是雷家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在南五道名气之大几乎和弓天影,连青颜差相仿佛,如今竟然落败于萧重威,实在是武林数年来的头等大事。郑东霆想到这裏,不由得思潮翻滚,心神起伏,一时之间不知此为何世,身在何方。而在他面前的祖悲秋此刻瞪圆了眼睛,薄薄的嘴唇一阵七扭八歪的颤动,似乎忍不住想要说自己的评论,但是却碍于洛秋彤和郑东霆的警告,不得不强行忍耐。
“彭七厉害!”
“萧重威厉害!”
“你们海南剑派技不如人!”
“关中剑派的连名不见经转的无名剑客都打不过,更丢脸!”
“我看风空寂以弱胜强,比起那两个世家子弟更强!”
“胡说!彭门萧氏会比不过一个哀牢山剑门?笑话!”
茶楼里已经闹作了一团,郑东霆放眼望去,凡是楼中的江湖子弟都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连天山派的弟子门也不例外。他收回眼光,转而望向祖悲秋,只见这位师弟一张圆脸已经红中透紫,嘴唇扭动得就像一只正在拱地的蚯蚓,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哀怨之色。
“哎,跟憋尿似的,说吧说吧,别再憋死了你。”郑东霆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到他的话,一旁的洛秋彤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起来。
“呼!”祖悲秋如蒙大赦,吐了一口长气,迫不及待地大声说,“师兄,昨天晚上太精彩了。彭七一上场就对上了双柳公子的回风舞柳剑,我本以为会是一场紧锣密鼓的恶战,谁知道他连刀都没拔……”
看着祖悲秋兴致勃勃,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昨天的擂台,郑东霆几乎认不出这是当日哭丧着脸问他能不能不去洛阳的弱公子。
才在江湖上行走数月的不到的他,现在几乎已经对于自己江湖弟子的身份安之若素。这样的情形,令得他感到一阵欣慰。
他自己虽然因为誓言所限,无法纵横驰骋,但至少希望这个师弟能够享受到它的全部动人之处。
“百里斩地剑法比以前大进了,他一上来就挺剑直攻彭七膝下三寸处,只见彭七双手持双刀不慌不忙……”祖悲秋挥舞着自己的一对肥胖手掌,十指紧并成刀状,跳大神一样在空中乱舞,一双眼睛一上一下四处乱转,一边在想着百里斩的攻势,一边惦记着彭七的应变。
“好剑法,单刀看守,双刀看走,百里斩抢先制住彭七双刀的走位,已经占得先机。”郑东霆听到这裏,忍不住开口道。
“错了师兄。别人的双刀真的要看步法,但是彭七此人天赋凛然,可以说是一心两用,左右开弓。这双刀使起来就仿佛两个彭七同时出手。百里斩哪里见过这么怪异的武功,顿时昏了头,哗啦一下就被踢下台去。”
祖悲秋满嘴唾沫都喷到郑东霆的脸上,两只手像蟑螂一样满空乱舞,“想那彭七一手雾隐云龙刀,一手猛龙横江刀。攻守兼备,张弛有度,虽然一直没使出人们期待的五虎断门刀,但是能够看到如此神奇地刀法,已经算是不虚此行。”
祖悲秋说的兴奋,郑东霆听在耳中竟然也感到一阵神往,不由得回忆起十年前的青春梦想,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后来呢?你接着说啊。”郑东霆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看到洛秋彤以手托腮,一张俏脸泛着兴奋的红晕,痴痴盯着口若悬河的祖悲秋,似乎也听得入迷。
祖悲秋此刻正在大口大口喝着茶水,听到洛秋彤地话,他微微一愣:“秋彤,你昨天不是去看擂台了吗?”
洛秋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飞快的低下头,心慌意乱的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笑道:“我不是看你说得起劲,替郑捕头为你助兴吗?你可要抓紧时间赶快说,整个洛阳,没见过擂台的只有郑捕头一个。你不赶紧说,一会自然会有人说给他听。”
“不,不会,师兄一定会听我道来,别人的武功懂的没我多,没我讲的好,对不对,师兄,对不对?”祖悲秋一个劲儿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