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众人的赞叹,高冲只是负手眺望远山雪景,神色从容,然则心底已是飘飘乎如浮空柳絮,幸亏机智,没有将《幽州台歌》念出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解释“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原作者陈子昂因为怀才不遇,政治抱负不能实现才会“怆然涕下”,后因“逆党”株连而被武则天治罪下狱,心情极度苦闷后登黄金台后抒怀之作。
他高攸之如今春风得意,仕途通达,若是这样写出来,那李世民可能会捶死他,怆然涕下?高攸之你什么意思,觉得跟着我李二委屈了?
而这首《沁园春》豪迈大气,意气风发,正好适合他现在的心境。
“大使,下官愿捐资两千贯,扩建幽州台,铭刻这首《沁园春》,还请大使应允”,王诜激动的说道。
高冲一怔,王君廓瞪一眼王诜,直说道:“本官牧守幽州,自当有责宣扬教化,既然王使君有心,那本官便从州衙拨款一千贯,另外个人捐资四千贯,扩建幽州台”。
李袭誉等人面面相觑,只得一一出言,表示愿意出资扩建。
这个高台只是高冲命民夫辅兵堆土垒石筑成高台,仅作军演阅兵之用,极为简陋。
见这些人愿意捐款修建幽州台,高冲自不会拒绝,只是看向王君廓说道:“官府还是不要出资了,免得劳民伤财,既如此,我个人再出资五千贯,便委托李长史修建此台如何?”
李袭誉心里明白幽州台今后定是名胜,当即欣然应允,捻须笑道:“固所愿也”。
“如今万事俱备,王使君,可以通知突利了,五日后正式举行军演”,高冲走下高台,随口吩咐道。
王诜应着,身后的程济微微叹道:“下官现在是既期待又不舍,期待的是这首次军演,定是非常轰动,不舍的是军演结束后,大使便要返京了”。
王君廓失笑道:“程使君真会说话,这才认识攸之几日,便是如此不舍了”。
程济脸色一红,只得讪讪一笑,他这样没有背景的官员实在太难了,必须要把握每一个机会。
高冲闻言笑道:“君廓还真说错了,虽是相处短短几日,但我觉得程使君是一位能臣”。
程济闻言大喜,忙是拜谢。
忽然,高冲脚步一停,转身问道:“我记得营州紧邻檀州,不知道程使君可否认识瀛洲蓍国公?”
程济眼睛一亮,直点头道:“不瞒大使,今年开春的时候,下官曾陪同蓍国公在马都山行猎,关系尚可,对了,那马都山便是营檀二州交界的山脉”。
高冲听后面露喜色,“那便劳烦程使君回檀州后,帮我送一封信给蓍国公如何?”
“下官自当效劳”,程济连忙应着。
王君廓在一旁好奇道:“攸之要往营州送信,我派遣信使前去就可以啊”。
高冲闻言只是摇头笑笑,他只是对未来的某些事提前做一些谋划而已,仅以私交在私底下沟通便好,若是动用官服信使那便显得有些正式了。
突利在收到王诜通知后,竟是一本正经的回信,信中称呼王诜为先生,并且表示一定到场观礼。
高冲知道后神情古怪,心里暗戳戳的想道:突利既然这样客气的表示会来观礼,那应该不会空手来吧。
长安城。
当李艺的首级传到东宫时,李世民不由得松一口气,这个近在关内的枭雄授首,便是除却悬在长安头上的一柄利剑。
其他人可能对于李艺的评价是凶暴狠戾,但是李世民对于李艺的评价却是通晓军事、勇猛善战。
李艺十余岁便随父亲罗松征战,从军三十余年,历经大小百余战,称雄一方,麾下文有文彦博,武有薛万彻,绝对是一时枭雄,不容小觑。
更让李世民忌惮的是李艺坐镇泾州,南临岐州,李渊便在岐州仁寿宫,东北方向是坊州,李建成便在坊州仁智宫,李艺可是建成党羽,万一李艺对李渊李建成动起心思,那便是李世民的死穴。
李世民思前想后,决定不再隐瞒真相,立即下旨,痛斥李艺谋反,并公示相关证据,并将李艺开除宗籍,恢复其本姓罗氏,贬为庶人。
承恩殿。
李世民的神情很是轻快,罗艺一死,代表着李建成失去最大的助力,其余朝中臣之中,不乏有人依旧心向李建成,但是李世民并不在乎,这群文臣在朝中还不如任他拿捏,无兵无卒,不足为虑。
正当李世民歪躺在榻上,心情舒畅之时,长孙无忌求见。
在李世民心中,唯有这个大舅哥可以跟高冲相提并论,自是立即召见。
“殿下,可是忘了利州罗寿?”长孙无忌见面便是焦急说道:“罗寿手握重兵,坐镇西南,一旦反叛,影响巨大啊”。
岂料李世民闻言只是轻笑道:“辅机安坐,我怎么可能这般昏聩,利州,我早有安排”。
长孙无忌一愣,有些茫然,他作为李世民的心腹为何不知道利州早有安排。
李世民亲自给长孙无忌斟茶,同时笑道:“相信你也知道这次轻松解决李艺的原因了”。
听到这个,长孙无忌便是苦笑道:“殿下可是瞒得我等好惨,尉迟敬德他们雄心壮志想要去立功,结果威凤卫早已经操控一切”。
李世民摇头笑笑,“可不是我瞒你们,说实话,事先我也不知,是高攸之和薛伯褒二人”。
长孙无忌闻言怔住,低头饮茶之时眼底闪过一丝微芒,放下茶杯失笑道:“罗艺那厮到死也想不到,他完全被算计得死死的”。
李世民听后却是不以为然,直说道:“他若没有异心,任凭怎么算计也不会中计”。
“这倒也是”,长孙无忌点头附和,继而问道:“那利州?”
“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没有罗寿这个人了”,李世民淡淡说道。
“殿下将他暗杀了?”长孙无忌惊问道,然后便是沉声说道:“暗杀终是小道,非人君所为,殿下绝不可如此行事”。
李世民闻言同样脸色一沉,重重的将茶杯往案桌上一顿,“说的什么话,我岂是这种人,罗寿已无兵权,他如果识趣的话自会谢罪,我或可留下罗氏香火”。
长孙无忌默默无言,心底对于那神秘莫测的威凤卫已经极为忌惮。
不过好在高冲和李世民全都不屑于做那见不得人的事。
威凤卫仅仅是抵达利州,对利州诸军府的统军宣旨,那些统军别将纷纷领旨,然后径直前往利州都督府,罗寿见状果然识趣,为云阳罗氏考虑,自杀谢罪。
罗艺胞弟,罗寿,官拜利州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