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期,赶赴京城。
他这把老骨头多半将死在路上,更何况是借道黔中。
若是从其他地方入京,凭借宁氏威势,宁长真或许还可寻机走脱,最不济也可受到地方州县的礼遇。
黔中可是田氏的势力范围,田氏死忠朝廷,田阳明如今更是高冲的臂膀,田氏可不会对他有半点的照顾。
至于钦州俚僚,高冲更是采取分化之策,使宁纯担任钦州都督府长史,来安抚钦州俚僚。
宁纯可是宁氏嫡系,其父宁宣,乃是前任大酋长宁猛力的胞弟,也是颇有威望。
还有陈龙树,虽是泷州僚人大酋长,但是自从其父陈佛智死后,他便寄居钦州,受宁猛力抚养照料,乃是宁长真的结拜义弟。
陈龙树成人后更是接受宁氏恩惠,一度担任钦州刺史,在钦州也是有些名望,现在再次兼领钦州刺史一职,自然也可轻松胜任。
现在有宁纯和陈龙树二人坐镇钦州,他宁长真天亮便将启程入京,这钦州俚僚,还真是乱不了。
宁长真最大的依仗便是那些俚僚,他觉得只要朝廷敢动他,他便可振臂一呼,呼吁众多俚僚反叛,到时候朝廷一力维稳,定会妥协,这便是千百年中原朝廷对于边地采取的羁縻之策。
只是高冲并不怀柔,他一路行来,秉持大义,以大义驱使宁纯等人效命,采取分化之策,继续安抚俚僚。
宁长真虽有威望,但并不是不可或缺,在高冲看来,羁縻之策的前提是要听话,服从朝廷命令,既然你不听话,那便再扶持一个听话的人便是。
高义架着宁长真离去,帐中再次寂静。
“明日进驻钦江城”,高冲扫视一眼,“数日以来,诸位鼎力相助之功,我自当上书请功”。
“谢经略”。
众人起身拜谢,那真是毕恭毕敬。
翌日一早,东方亮起鱼肚白,高义充分切实的执行的高冲的命令,将昏睡的宁长真拽起来,“宁都督请上马”。
宁长真定睛一看,竟是一匹有气无力的驮马,当即大怒,“安敢如此欺我,来车驾”。
他堂堂宁氏大酋长,出门便是前呼后拥,宽大奢华的车驾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型宫殿,何曾骑乘驮马出行。
面对宁长真的怒骂,高义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宁长真知道他是高冲的心腹,唯恐借故行凶,只得深吸一口气,艰难的爬上马背。
刚刚行出营门,宁长真便是勒马不前,愠怒道:“未用早食,尔敢将我饿死不成?”
高义一顿,看向一旁的亲卫,“老七,你没给他吃?”
老七,也就是高七,大名高良,闻言只是挠挠头,咧嘴一笑,“忘了”。
高义一脚踹过去,然后从马侧的布兜里拽出一个胡饼,递给宁长真,“给”。
宁长真嘴角抽搐,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不饿?”高义有些诧异的说道。
宁长真再次深吸一口气,接过胡饼。
“边走边吃吧”,高义看看天色,“半月之期,可是有些赶”。
官道上,宁长真回头看看钦江城方向,那真是内心万般悲楚。
他嘴里艰难的咀嚼着干硬的胡饼,心里更是万般悔恨:高冲小儿,竟如此卑劣,早知道便据城自守,再振臂一呼,俚僚齐聚钦江城,高冲小儿能奈我何。
与此同时,钦江城外,万人军阵,气势直冲霄汉。
阵前旌旗猎猎,最前方的竖立“唐”字大纛。
其下便是岭南经略使、广州大都督的“高”字帅旗,左右分列数面大旗,拱卫中军。
钦江城上,宁道务脸色凝重。
“广州高冲、廉州冯智彧、泷州陈龙树、白州庞孝泰……”。
“倒老他、莫非已经……”,身旁的城门校尉宁靖也是惊慌不定的说道。
“不,不会的”。
宁道务目光呆滞的摇摇头,“他不敢,若是杀了阿翁,那钦州俚僚就大乱了……”。
宁道务这话倒也没错,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高冲不杀宁长真,只是将其遣送入京。
若是直接在钦州斩杀宁长真,那影响确实恶劣,不好善后。
正在这时,远处再奔来大批人马,黑压压的铺天盖地,约莫三四千人,两支大旗竖立前方。
“南合州宁纯,越州莫仲文……”。
宁道务凝目一看,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五叔,他们好大的排场”。
宁靖的脸色凝重,还没有说话,便见阵中奔来一骑,一身耀眼的明光铠,意气风发,正是田阳明。
“岭南经略使到,尔等还不开城?”田阳明大声喊道。
“敢问,我家宁都督何在?”
宁道务使个眼色,钦江县令不敢违抗,只得上前问道。
“宁都督已启程入京,新任都督府长史和钦州刺史已到城外,尔等还不开城?意欲何为?”田阳明瞪眼怒斥道。
宁道务一脸惊骇。
只见阵中出来两骑,正是宁纯和陈龙树。
“城上可是惟清?”宁纯出列喊道:“我是宁纯”。
“四叔祖……”,宁道务见宁纯出列,这时候也顾不得宁纯忠于朝廷,反向宁道明出兵的,急忙问道:“我阿翁何在?”
“宁道明反叛,连累宁氏受辱,倒老已启程入京,自辩清白”。宁纯正色呼喊道:“倒老并未受到伤害,惟清你快快开城,莫要糊涂”。
宁道务看向宁靖,有些迟疑不定,“五叔你看……”。
宁靖脸色阴晴不定,然后看到宁纯身后的陈龙树,忽然开口问道:“陈家阿叔,你是倒老的结拜兄弟,你可否向漫天神佛起誓,确保我家倒老安全?”
陈龙树闻言心底啐骂一声,看看宁纯脸色,只得上前说道:“诸位,我是陈龙树,吾兄确实安全无虞,已启程入京,宁惟清,还不开城?”
陈龙树是宁长真的义弟,寄居钦江多年,再担任钦州刺史两年,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并且泷州陈氏笃信佛教,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