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凤卫办案,闲杂人等,通通闪开”,那为首的黑脸汉子从怀中掏出一枚铁质令牌,沉声呵斥道。
“威凤卫?”
众人再次哗然,经过半年的宣传,邸报传旨天下各州县,世人也知道威凤卫的存在,只知道威凤卫掌巡查缉捕之权,对州县官吏可以直接稽查,甚是了得,但是从未亲眼见过。
刘衍昌脸色一变,顿时不复先前的嚣张神情,忙是走下台阶,来到近前,凝目一看,只见令牌上刻画着充满威仪的凤凰,背面上书“威凤卫”三个大字,尽显庄严雄浑。
“这位将军,敢问来水鸣何事?”刘衍昌脸上堆起笑意,拱手问道。
“经查,原水鸣军府统军刘衍昌,犯徇私枉法、懈怠军事等十一项大罪,经白州刺史府核查,经略府批捕,现正式逮捕”,那黑脸汉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衍昌,你犯事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什么?”刘衍昌一脸错愕,“什么就十一项大罪?你们这是作甚……”。
只是不等刘衍昌反应过来,黑脸汉子身后的三名卫士便上前将刘衍昌扭押。
“你们干什么?”
“住手,这是在水鸣……”。
刘氏的人见状顿时冲出来,冲着四人大声叫骂,有些人甚至已经拔刀。
黑脸汉子见状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对威凤卫拔刀?你可想清楚了,谋逆灭族之罪,你可担得起?”
刘衍昌闻言心里一咯噔,忙是喊道:“停手,莫要冲撞差人”。
“阿耶……”,好大儿顿时红了眼眶。
“哭什么,还没死呢”,刘衍昌又气又急,“快去南康州端溪县,找你思道叔父,一定要快”。
南康州刺史刘洎,字思道。
好大儿涕泗横流,忙不迭的点头应着。
黑脸汉子默然看着,静等刘衍昌吩咐清楚后,淡淡说道:“后事都交代好了?”
“后、后事?”刘衍昌嘴角抽搐,只觉得眼睛发黑,差点吓得晕厥。
众目睽睽之下,水鸣刘氏的家主,原水鸣军府的统军刘衍昌就这样如同罪犯一般押走,众多刘氏之人怒气冲冲的看着,但谁也不敢妄动。
“阿耶,那威凤卫太、太厉害了……”。围观人群中,一名少年眼中露出惊羡之色,眼巴巴的说道。
“痴仔别看了”,旁边的汉子一巴掌拍过去,“那可是大人物,老老实实翻地去”。
博白城,庞孝泰站在城门处,眼看着刘衍昌押送进城,心情那叫一个畅快,捻须大笑。
听得声音,刘衍昌抬头一看,顿时眼睛赤红,“狗贼害我……”。
黑脸汉子瞥他一眼,只这一眼,刘衍昌便再不敢造次。
“陈队正,一路辛苦了”,庞孝泰快步下城,来到跟前叉手一礼
即便面前的只是一个无品无级的队正,庞孝泰也是不敢轻视。
“职责所在”,黑脸汉子拱拱手还礼,然后看向身后刘衍昌,“刘衍昌已带到,请庞使君收监,提报有司审理处置”。
庞孝泰一怔,“这、不是陈队正你们处置?”
黑脸汉子闻言摇摇头,“威凤卫仅有巡查缉捕之责,无审理处之之权,刘衍昌十一罪,罪证齐全,如何处置,还望庞使君秉公处理”。
庞孝泰微愣住,然后反应过来便是急忙应着,然后一脸解恨的看向刘衍昌,“刘衍昌,杀我三叔之日,你可想到今日?”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刘衍昌挣扎怒骂道:“一定是你构陷你家耶耶”。
黑脸汉子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看了看庞孝泰,拱手道:“人已带到,某家告辞,只是万望庞使君秉公办事,勿要辜负经略使信任”。
庞孝泰心里一震,收起恨意,郑重的点点头,“还请经略使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处理,断不会因私废公”。
庞孝泰不傻,他知道高冲并不想枉顾法纪行事,这一次帮助他白州庞氏也是附合法度。
因为刘衍昌那十一项罪名全部属实,侵占田亩那些是常态,懈怠军事也是确有其事。
按制,府兵训练极其严格,每年农闲时节,日常训练必不可少,但经过威凤卫暗查,刘衍昌这厮,作为统军,疏于操练,纪律松散,完全没有按照兵部下达的操训练,这便是其中一大罪。
还有水鸣军府多是刘氏族人,甚至存在多人共用一套军械,以此获得军籍,逃避租庸调。
反正现在这种地方官吏,多多少少存在一些问题,只看有没有人愿意深究罢了。
这个时候,高冲已经离开白州博白城。
白州往东,便是崇山峻岭的云开大山,里面垌溪密布,生活着大大小小数百个僚人部落。
这里本是一片荒芜,烟瘴遍布,极少有外人切涉足。
但在泷州陈氏的眼里,这里就是他们的功业所在。
武德四年,高冲招抚岭南之时,这里属于前隋怀德县,取感怀大隋王朝之德。
实际上依旧是由当地僚人酋长自治,县衙只是一个摆设,不仅没有任何赋税,有时候还需要需要朝廷倒贴,更多的是因为政治意义而存在,在这里,酋长大于一切。
直到武德五年,陈龙树回到泷州任职,发愤图强,意在振兴陈氏,便效仿向云开大山开拓。
陆续开拓数县之地,不知道通过何等威逼利诱的手段,竟争取到当地的酋长归附朝廷,在这里设置特亮、扶莱等县。
对于这种开疆拓州的开化之功,向来是深受朝廷重视,李渊下旨,将新拓之地命名南扶州,使陈龙树兼任南扶州刺史。
只是目前看来,这个所谓的南扶州依旧是“名存实亡”,有名无实。
高冲堂堂岭南经略使,出白州往东,本打算途径南扶州进入泷州。
然而出发之时竟收到泷州来信,劝他不要从南扶州经过,应绕道铜州,陈龙树给出的理由是新州位于深山,偏僻蛮荒,未有官道,行路艰难。
实际上是云开大山里的垌溪僚人不服官府管理,抗拒编户入籍。
对此,高冲也没有拆穿陈龙树的心思,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功绩,人艰不拆。
只得出白州向东北绕道铜州,再进入泷州,千余人的卫队,硬生生在山岭之中绕行三日,终于抵达铜州。
岭南蛮荒。
这一次高冲真是切实体会到其中滋味,谁能想到不过膝深的溪流之中,竟有鳄鱼食人,驻营之时,更是遭受野象袭击,高冲也是开拓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