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也真是的,和那些粗人有什么好谈的,舅老爷这次进京,据说又要高陞了,却不好好招待,要我是夫人,也——”年轻一些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
“嘘!”年长一些的女子到底稳重一些,道:“死蹄子,管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情吧,这话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你可知道后果!”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只有细碎的脚步声仍然在黑夜中轻轻撞击着张易之的耳膜。大概是那年轻女子被年长的女子斥责一回,终于忆起她们这位老爷的厉害处,再也不敢出声了。
对于张易之而言,这沉默却并非没有坏处。先前,这两个女子边走边聊,走路实在缓慢得很,张易之身子悬在那里久了,双臂也有些酸麻。这时候她们不再说话,脚步上就加快了不少,很快就穿过了凉亭。
张易之立即翻身而起,悄悄地跟在这两个女子身后。
看着这两个女子所走的路径,张易之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总也找不到来俊臣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去搜索前院。一则是因为如今天色已经太晚,张易之根本没有想过这么晚了,来俊臣会还没睡下。二则,来府的那些虾兵蟹将虽然对张易之威胁不大,但都集中在前院,总和他们捉迷藏,也有暴露的担心。
向前走了一阵,来到一个转弯处,忽听前面一阵脚步声,原来是一队巡逻过来的护衞正迎面走来。
张易之心下一动,连忙闪身躲到了旁边的一根大柱子后面。
只听见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说道:“两位姐姐哪里去啊?这么大半夜的,还没睡呢?”
那年长一些的女子的声音立即响起:“少给我油腔滑调的,我来问你,老爷是不是还在那里?”
那领头的护衞听得这女子语气冷冽,似乎心情并不好,知道今天的调戏应该到此为止了。他立即改颜正色道:“还在呢!”
年长的女子回头向自己的同伴道声:“走!”便领着她又转过一条小路,向前而去。
张易之这回总算是确定了这两个女子果然是去找来俊臣的,更是不可能放弃跟踪了,待得那一队护衞刚刚错身而过,他身子一闪,像一只灵猫一般,迅速地向前冲去,很快就消失在假山之中。
护衞之中有一个眼睛特别尖一些的口中轻轻地“咦”了一声,指着假山那边道:“大哥,我好像看见那边有人!”
“当然有人!”刚刚在二女面前碰了个软钉子的领头护衞有些不耐地说道:“要是没人,咱们刚才在和鬼说话吗?我说你这贼厮鸟,整日不务正业,少把眼睛放在女人身上,多看看该看的地方行不行?那两个女的都是夫人身边的随使丫鬟,连我也不敢乱动心思,你这鬼一样的癞蛤蟆就想吃天鹅肉?!”
先前那护衞只好闭口不言,他转过头去,往黑暗之中再看了一眼,见那边天幕澹澹,寂静若死,并无一点动静,心下对自己方才的那点余光所见也产生了怀疑,他也不敢再多言,讪笑一声,随着整队人马一起去了。
张易之躲在假山背后,身上冒出了不少的冷汗。刚才那领头护衞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地怀疑自己的下属,或者那下属坚持一下自己的说法,恐怕他就难以避免要被发现了。
“还是太大意了啊,在这步步陷阱的地方,老子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是,要是就这么被留在这裏,才他妈的叫冤枉呢!”
一念未了,张易之再次猫下身子,迅速地向前溜去。前面的两个人女子只打了一个灯笼,走得也十分的慢,张易之虽然在后面耽误了一会功夫,还是很快追上。
过不多时,两个女子终于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张易之躲在后面细细观察,见这院子果然有些异样,不但光火比其他地方明亮不少,而且防衞也有其森严,有两队护衞在门口手持利器列着队伍。尽管他们都只是混混收编而成的水货保镖,但他们兵刃之上发出的森寒之气却是货真价实的。
张易之知道凭着一般的方法,是不可能靠近院子前面的房间。他四处查看了一下,正好看见边上有一课大槐树,而那槐树的树身又恰好能通到屋顶,不由大喜,便轻轻地靠近槐树,趁众人没有注意,向上缓缓地滑去。
张易之知道,这时候比刚才遇见那队护衞的时候更加危险,因为如今还是初春,槐树的树叶尚未重新长起来,整个树身都是光秃秃的,只要他稍微弄出点动静,树下的人往上面一张望,就能发现他的存在。所以,张易之的行动可谓小心又小心。
好在,张易之的身手的确颇为敏捷灵活,不多时,终于就着树枝,把自己吊到了房顶之上。
到了屋顶,张易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脚踩着瓦片,也很容易弄出动静来,但至少下面的人再也无法轻易看见自己了,除了脚上,他动作大一点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