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之中,蓦然想起一阵渗人的敲门声。
说是敲门,其实不如说是撞门,因为很显然能听得出来,那敲击之人手脚并用,撞击得那无辜的门哀嚎连连。夜空中蓦然响起的如此突兀的声音就像一泓清水之中蓦然倒入了一瓶墨汁一般,顿时卷起层层黑云。
“谁啊?谁啊?大半夜的!”过了好一阵,屋内终于传来了一声不耐而又无奈的埋怨:“哎呦,我们做下人的就是命苦,睡得好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起来!你们这些客人也真是的,有话就不能白天说吗?非得在这种时候登门!”
话音落下不久,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裏面探出一张憔悴的脸来,双目半睁半闭,头上没有戴帽子,头发蓬乱得很,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谁啊?”
一看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这么好几个人,而且姿态各异,那守阍脸色立时一变,眼睛蓦然瞪眼,内中射出警惕的光芒。
“咦,你不是——刘——”这一下,他终于认出了刘水。也难怪他直到这时候才认出来,刘水现在的样貌,实在是颓丧得很,一脸的灰败,浑象一只斗败的公鸡。
“是我!”刘水苦笑一声:“去禀报姜少公,就说我们兄弟和张少公一起回来了,他自然明白的!”
那下人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又转头看了张易之一眼,才匆匆地跑了回去。
过不多时,裏面蓦然传来一声爽朗的长笑:“张郎半夜三更的前来造访,所为何事?”
随着这声音响起,大门被完全打开,姜山那带着点职业化的笑容渐渐出现在张易之的眼帘之中。
张易之心裏暗暗冷笑:“动作还真快,半夜三更的,才通报进去,你就起来了,看来是根本就没有睡觉吧!”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唔,他们——”一眼看见张易之身后四个人的狼狈样子,姜山明显的愣了一下。或许,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四位得力干将会被一个看起来这么文弱的青年折磨成这般模样。刘水等四人见到姜山诧异的眼神,无不脸红耳赤,眼神间透出无尽的羞惭,仿似犯下了大错的孩子一般。
“放他们回去吧!”姜山苦笑一声,向张易之道。
张易之正要出言拒绝,却听姜山又说道:“张少公不必担心,今晚的事情,都是我指使他们所为,和他们自身无关,你尽管放他们走便是,有我这个罪魁祸首在,你又何必揪住这些小喽啰不放呢?”
张易之没有想到姜山居然如此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为,意外之余,又生出了几分疑惑:“这种事情败露,他怎么一点也没有羞愧或者不安呢?难道他还有其他的倚执不成?”
略略沉吟,他觉得姜山至少有一点说的也不错,刘水这些人很明显只是姜山手里的枪,根本不知道姜山偷人究竟所为何事,只是按照姜山的吩咐去执行他的命令罢了。所以,方才他们为姜山辩驳的时候,也表现得极为无力。既然如此,留下他们意义实在不大。
当下,张易之便回头向刘水等人说道:“你们就回去吧!”
刘水等四个人羞惭无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垂着头不敢望向张易之和姜山,闻言自然是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唉声叹气地走了。
待得几个人在夜色之中走远,再也看不见踪迹,姜山这才向张易之笑道:“张少公进屋来谈一谈吧!”
张易之见对方态度极为从容,似乎根本不把指使刘水等人为恶当作可耻之事,心下更是疑惑了:“也好,我倒要看看这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说起来也是奇怪,走进大门,张易之才发现,出来迎接自己的,只有姜山一个人,并没有下人在场,就连方才开门之后,又进去禀报的那个守阍也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