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对于交通肇事,是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唐律疏议》中就明文规定:“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以故杀人者减斗杀伤一等。”斗杀伤就是故意杀人,最高刑是死刑,比它减一等,就是流徒三千里。这是大唐五刑之一的流刑中的最高等级,一般还有附加刑罚,三年的“居作”,就是三年佩戴枷锁劳动。也就是说,在大唐如果出了交通事故,驾驭车辆的车夫,要被笞五十下。如果撞死人了,那么便流三千里,戴枷锁劳作三年,惩罚可谓相当的严重。见自己驾驭的粪车居然撞到了人,而且还撞得对方头破血流,刘十一整个人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撞上这名老妪的,明明方才粪车转弯的时候,他已经很小心了……粪车上的另一名同伴,此时也是被吓得手脚冰凉,不过还有几分镇定,连忙跳下马车,扶住了那名老妪。“阿婆,你怎么样?有没有事?阿婆,对不住,我等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没有看到你。”这番动静,自然也引得周围人群纷纷围了上来。倒不是众人要看热闹,而是在大唐,如果路人对于这些身边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却也是“违法”的。《唐律疏议》中明文规定“其行人力能助之而不助者,杖八十。”类似的法律还有许多,诸如“诸见火起,应告不告,应救不救,减失火罪二等。”、“诸邻里被强盗及杀人,告而不救助者,杖一百;闻而不救助者,减一等,力势不能赴救者,速告附近官司,若不告者,亦以不救助论。”面对失火、犯罪等情况,街坊路人都有及时出手协助的义务,否则就是违法。大唐的律法,处罚的是那些在危急时刻,本来能够出手帮忙,却视而不见置身事外的冷漠者。所以见到粪车撞倒了老妪,立刻有路人围聚了过来,出言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那老妪头上鲜血直流,看上去伤得颇重,她拉着车辕大叫道:“来人啊,撞到人了!这天杀的车夫,撞到人了!救命啊!”刘十一与同伴二人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有路人连忙找来附近的武侯,将刘十一与同伴一起押去了县衙,等候处置,而那名老妪也被送去附近的医工处救治。刘十一与同伴出师不利,被关入了长安县的大牢之中,等待崔倬的审判。但等刘十一哭丧着脸,被衙役关入大牢后,才愕然发现,居然大牢里已经有数名被招募剔粪的同伴在此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户县的农户,今日进了长安城后,都遭遇到了与刘十一差不多的事情。不是粪车撞上了老者,便是撞上了孩童妇人,总之就跟见了鬼一般,全都出事了。得到消息的纨绔们,匆匆赶去了万年、长安两县,一打听消息,众人不由火冒三丈。五十辆粪车,居然折了二十五对!一辆也没跑,全部摊上了事情。出了这样的事情,纨绔们就算再愚钝,也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纨绔们怒气冲冲找到崔倬与卢德景说理,这根本就是故意构陷这些剔粪的农户们,应当判处那些人诬告反坐之罪!对此,崔倬与卢德景也是一脸无奈。那些被粪车撞伤的人,要说不是故意的,崔倬与卢德景自己也不相信。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五十辆粪车全都出了车祸,撞伤了人?但那些伤者却是实实在在的,只能说对方是真的下本,而那些人也对自己下得去手。被粪车撞到的人,头破血流的已经算是轻的,严重的甚至直接被撞得骨头折断,好不凄惨。这些伤者一口咬死了,就是这些粪车撞的。而且当时目击者众多,也确实如此。至于要分辨是粪车撞上的这些人,还是这些人故意撞到粪车之上,在没有交通摄像头的年代,那可就为难崔倬与卢德景了,这事神仙也难断。如此一来,即便崔倬与卢德景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却也不敢放走那些户县农户们。否则要是被人弹劾他们玩忽职守,可就说不清楚了。被这样一闹,进长安城剔粪自然成了空话,连那五十辆粪车,都被长安、万年两县暂时扣留了,待案件审理完毕才能发还。纨绔们发了一通脾气,却无济于事,这才骑马赶来了定周村,找李忘忧拿主意。如今在纨绔们一行人中,李忘忧的年岁最小,却隐然成为了一众纨绔们的主心骨。李忘忧听完纨绔们的话,脑海中第一时间就蹦出了一个词,不由脱口而出:“这是碰瓷啊!”房遗爱莫名其妙:“什么碰瓷?子忧你在说什么?”李忘忧挠挠脑袋,不知道应该如何与纨绔们解释。这“碰瓷”一说,是清末的时候,那些没落的八旗子弟“发明”的。这些人缺了生计来源,又无一技之长,便想出了歪主意。他们平日里手捧一件“名贵”的瓷器,行走于闹市街巷。瞅准机会,故意让行驶的马车不小心“碰”他一下,手中的瓷器随即落地,摔得粉碎。他们便可以“义正言辞”的缠住马车的车主,要求按名贵瓷器的价格给予赔偿,其实本质就是敲诈勒索。李忘忧也懒得和纨绔们解释什么叫碰瓷,开口询问道:“诸位兄长,你们觉得这事是谁干的?”“直娘贼,让老子知道是谁在幕后使坏,老子把他卵蛋都捏爆!”程处默、尉迟宝琳几人都是愤恨不已,但他们却也不知道何人会如此做。倒是柴令武与魏叔玉几人对视了一眼,脱口而出:“罗会!”李忘忧也是连连点头,他听完这事,第一时间也想到了罗会这人。除了这个罗会,这么做对其他人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李忘忧却想不到,一个下九流剔粪出身的人,有这样的胆子,居然敢与他和纨绔们这般明目张胆的作对,这人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程处默怒吼一声:“是他?你们怎么不早说?老子现在就去揍死这个王八蛋!”他转身想走,却被柴令武几人给拉住了。“处默兄,之前就是怕你冲动,才没说与你听。你想想,你去把那罗会给揍一顿,又有何用?你有证据说这些事情是他指示的吗?抓那罗会容易,却容易落人口实。”李忘忧也点点头:“不错,这事八成就是那罗会指使的。呵呵,我倒是小看了这罗会,没想到为了一年二十万贯的利益,此人居然能如此丧心病狂。不过处默哥,你要去将那罗会揍一顿,恐怕真没什么作用。这种下九流的人,说定届时还反咬你一口,却御史台控告你恶意伤人。”“他敢!老子弄死他!”程处默骂道,却不再着急走了。程处默看似莽撞,但又不傻,他扭头看向李忘忧:“子忧,那你说此事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