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暄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转移话题道:“妃暄常希望自己就像溪流内的坚石,水流虽每刻每分的从石上流过,只会令石子更光滑而不会留下半点痕迹,但人始终不是石,妃暄也会有人的感受。今趟妃暄下山踏足人世,当然是为奉师门使命,但亦隐有入世修行之意。静斋的最高心法,必须入世始能修得,非是闭门造车可成。”
凌风奇道:“妃暄为何要向凌某讲这些?”
师妃暄平静地道:“儒家有独善其身和兼善天下之分,佛家也有小乘大乘之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正是舍身的行为。敝斋《慈航剑典》上便有‘破而后立,颓而后振’的口诀,可知经不起考验磨砺的,均难成大器。敝斋最高的心法名为‘剑心通明’,历代先贤,从没有人能在闭关自守中修得,甚至仅次的‘心有灵犀’,亦罕有人练成。”
凌风琢磨她话中含义,叹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贵派写出《剑典》的地尼祖师也算性情中人。妃暄的意思是要经历情关,希冀达到剑心通明之境么?”
她虽没有明着回答他的问话,他还是懂了她的意思。或许她要将玩场精神爱恋,对象或许还是他凌某人。但她不是说他将要被宁道奇干掉了吗?
师妃暄喃喃把两句诗念了几遍,对他所言情关一事不置一辞,忽然道:“妃暄有种预感,宁真人此番定杀不了凌兄。”
凌风笑道:“那凌某就承你吉言了!”随即面色一正道:“妃暄,我也有一种预感,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我的女人的!”
师妃暄一怔,她尚是头次听得如此霸道的话,他这句透着一种强势、坦率与真诚的味道,她竟生出一种羞意来。这种寻常人类的情感来到她的身上,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轰”的一声,伴随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天际一声响雷炸天,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已经跃入永安渠中消失不见。
她静静看着没有因他入水而泛起一丝浪花的平静水面,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今日她违背师尊的意愿来见他一面,是对还是错?
师尊呵,天道之路,妃暄该怎么走下去?入世择君,可是正途?静斋存在的意义是为求道还是济世?
她迷茫了。
凌风在水中快速前行,没有人比他更享受这种感觉,他像化身为一条鱼儿,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周围的一切。
今天与师妃暄的一番对话,还是有所收获的。起码知道了中原第一高手宁道奇会来追杀自己!
这确是个不妙的情况。大宗师的追杀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躲过的。因为大宗师可怕的精神感应有若附骨之蛆,避无可避,除非他也达到了天人之境,可以躲过这种精神层次的交感。
另外,师妃暄最后的两段话看似在单纯地自陈心事,他却清楚地感知她的心意。
显然初出茅庐的师仙子对师门的做法并不是十分赞同,至少内心深处还是同情他的。现在她的武功修为止于“心有灵犀”,若想攀上“剑心通明”只有经历红尘中的劫难才可以。
这是场情劫。
在她的心裏,碧秀心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度劫失败,不仅没有突破本身的境界,反因此横死在石之轩这魔头手里。而她此回刻意地接近他,更是一种蓄意地玩火,一不小心就会自焚上身。所以她也忐忑不安,话说到一半,终于还是回避了这个话题。
凌风体内的魔种对她的道胎有种难言的吸引力,她若可以经受住这次情场的战斗,她定可以突破至梦寐以求的“剑心通明”,甚至进军派中无人能窥的“死关”。
他对此烦躁莫名,他的女人们爱上的仿佛不是他,而是他体内的三个小家伙而已。
他对自身涌起种强烈的挫败感。自己会否一无是处?此回取宝之行,被慈航静斋的刻意阻击搅得乱七八糟,偏生自己还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来运走宝藏。
想到这裏,凌风对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生出一种疲惫感。此时他不是想着去寻京兆联晦气,反是想回到自己的女人身边,躺在她们的怀里,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安心地躺着,享受生命的乐趣。
他忽然急切地想去岭南,去看看现在或许已经大腹便便的宋月媛,她肚裏正孕育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他或她传承的将是他凌风的血脉。
他心头有一种冲动,他想放弃眼前的一切,永远地守护着自己的女人。可他也知这是一种奢望。自从他答应李靖开始争霸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从此不再宁静!
他明白,在这片乱世,要想更好地生存下去,只有变得更强。他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但仍任重而道远。
天下会在南方搞得有声有色,但给他的感觉似乎那是别人的孩子。
老实说,他真没对会中有过多大的贡献,只是起了一个牵头人与震慑的作用而已。他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一名长老。或许几年后,会中的弟子都只识得几个堂主,而不知他这个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