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天上人间(1 / 2)

大唐凌风传 纪轻昀 2249 字 4个月前

浑身浴血的突利此时有种无奈的感觉,从小到大,他从未试过此时这种孤苦无依的境地。

他没有在芭黛儿提醒他的那一刻走,其实是在等人。

康鞘利是此次突厥军南下的副将,此人智谋武功,均为上上之选,不在突利之下。他是颉利的心腹,但因为当年受过突利之父始毕大汗的大恩,与突利一向交往不错。值此危殆之际,突利自然抱着万一的希望,等候他的出现。因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兴城,他若冒然突围,焉知外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陷阱。

遗憾的是,康鞘利没有来。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投靠了赵德言?

赵德言能够成为突厥的国师,与隋朝的义成公主不无关系。

大隋开皇十九年,和亲东突厥启民可汗的安义公主卒,为发展与突厥和好关系,杨坚以宗室女妻之,是为义成公主。义成公主在启民死后,复嫁与其子始毕。

塞外诸族中,因为人口稀少的缘故,素有这种兄死弟及、父死子继来分配女人的风俗,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并不遭人诟病。哪像中原杨广娶了后母宣华夫人陈氏与容华夫人蔡氏(此事在史上真实性待议,本书中属实),常有人口诛笔伐,叱为昏君。

始毕在世时英雄了得,声威远播,可是竟离奇爆卒,委实蹊跷。据突利所知,当时他的父汗得病,吃了赵德言以丹砂、雄黄、白研、曾青、磁石炼的五石汤,不但不见效,还发毒疮而死。这些内幕,外人自不晓得。

始毕一死,群龙无首,突厥族内乱成一片。照理最该坐上王座的正是他突利,最不济也该是他二叔处罗,怎也轮不上三叔颉利。岂知义成公主和赵德言与之暗中勾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所有反对者镇压,而颉利则坐上王座,还公然把义成再纳为妻。

处罗乃是无能之辈,不知为何,只是叹了口气,宣誓效忠新汗,就返回部落,传位与儿子奥射,不问世事。

想到这裏,突利心中涌起强烈的恨意,杀父之仇,怎能不报?想来颉利也知道这点,在局势稍稳后就一心想要除掉他。

由于毕玄的维护,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只好假手于人。赵德言智计过人,算无疑策,会给他逃生的机会么?

突利抬头望天,生起激昂的斗志,子时已过,黎明还会远么?突厥大好男儿,生死何足惧哉?

他的身上已有不下二十道伤口,虽均非致命伤,但加在一起让他这个铁汉也觉痛楚。

大明尊教四大高手合围之力,确是非同小可。尤其是那时刻带着伪善笑容的明子之首烈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见血的大杀招。突利多数时间的心神都分在提防他上面。

不过他突利也非好招惹的,他近年得到毕玄与赵德言多番指点,屡有突破,又从没在练功上松懈下来,对女色也看得很淡,加上一心想击毙跋锋寒这个给他带来耻辱的家伙,武功颇有进境。浓雾鸠令智的百斤铁杖已经被他击落,肩中一枪,失去再战之力。

四去其一,但对方仍有三人,使双刀的熄火阔羯,剑已出鞘的恶风羊漠,还有虽赤手空拳却最难缠的烈瑕。

握紧伏鹰枪,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思维更加冷静而敏锐。一个旋身,突利横过丈许的空间,扫在羊漠攻来的长剑处。

他是突厥皇族中罕有的武学奇才,伏鹰枪法是他在领悟了兵法后创造出来一种专讲阴阳、虚实、有无、与大自然的妙理浑而为一的非凡技艺,绝对不容小觑。

羊漠本来是挥剑刺来,可是突利的一枪带起令他感到躲无可躲的凌厉劲气,且变化无方,身法又迅快至使他无法把握,更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全集中到他身上,故虽有同伙,他仍是心寒胆丧,无奈地收回攻出的一剑,只求保命,再不敢有任何奢求。

当!

羊漠虎口震裂,长剑堕地,突利潇洒地飞起一脚,正中他小腹。羊漠往后抛飞,撞断一棵巨树方止住去势,可见这一招之威,而他眼见是不活了。

阔羯一声断喝,眼中却有一丝恐惧,两把长刀洒出数十道光芒,把突利卷入刀影内。

见到羊漠的惨象,烈瑕并不感到意外,若非他有意将气机松懈,突利怎会这般容易得手?嘴角邪邪一笑,这便是得罪烈某的代价!

已有两个同伴败退,他不敢再大意,免得夜长梦多,一步跨过数丈距离,施展开手法,闪电抓向对方长枪。

阔羯见烈瑕终于全力出手,心神大定,挥舞两柄长刀像旋风般凌厉迫人,攻势更猛,不亚狂风暴雨,登时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

在群山环汇形成的宁静幽谷内,溪水于林木中蜿蜒穿流,溪旁婆婆树木间隐见几间小石屋,溪水绕过屋前,流至谷口形成清澈的池潭,再流往谷外去。

谷内枫树参天,密集成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山崖峻峭,石秀泉清,若能避世隐居于此,人生尚有何求?

红日初升,小谷沐浴在晨曦之中,满山红叶,层林如染,阵阵秋风吹来,百鸟和鸣,清新之气沁人心脾。池中大石从水底冒起,或如磨盆,或似方桌,清泉石上过,小鱼结伴游,充满自由写意,不染尘俗的意味。

凌风耳听流水淙淙,沿溪而行,绕过清池,踏着满枫叶的碎石小径,心神升华,一切似幻似真,就像在一个美梦中不住深进,每跨前一步,离开那冷酷无情、充满斗争仇杀的现实世界愈远。

祝玉妍看着眼前这年少时方可见到的、已沉封在内心深处的动人景致,怅然叹道:“这裏终究只是场梦幻,我们还要面对尘世间的纷扰。”言罢,不经意地回头,瞳孔骤然紧缩,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凌风亦转过身来,只见他们来时经过的山峰路径全部消失不见,整个天地似乎分成两半,前方是明媚的大好风光,后方却是无边的黑暗,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好似原始的混沌,天地未开时的样子。

明与暗如斧劈般给划分得如此明朗精确,就像是白昼黑夜同时出现在一片空间,这种视觉上的严重冲突令人不由心中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