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凌风猛然睁开了眼,精光暴射,右手成爪,顿把身下床榻抓个大窟窿,翻身下了床。
轻纱罗帐,流苏飞舞,白玉雕床,云母屏风,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古香古色、别致典雅的房间,看起来不大,布置也简单,没有炉火,但温度适宜,只有几缕清香仍在无声散发着旖旎的韵味。
外面似是深夜,雷声滚滚,狂风怒卷,暴雨如注,绝非是汤谷这个人间仙境应有的景象。凌风心下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
观察了周遭环境后,此刻他才有余暇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躺着不能动弹了这么长时间,筋骨倒没有生锈,而丹田内部原本只有湖泊大小的真元,现在竟然把这片干涸的汪洋浅浅浸满一层,全是没有属性的混沌真元。
而阴阳五行共七种真元分为两层,阴阳真元鱼形环转相抱,构成太极图,五行真元则按相生顺序成一镂空的圆盘,位居上层,但又与太极图的两个鱼眼彼此沟连,结为一个奇异的形状,整体体积相对无际的混沌海洋来说就要小的多,一起漂浮在上空,犹如一座凌空的天城。
按理说凌风没有修炼过金火两诀,这时却有这两种真元,储量也毫不逊色于木水土三类,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依他猜测,多半是几个月来羲和的功劳了。而阴阳真元更为可喜,在不断的旋转中又像在释放着强大的力量,激得下面的海洋浪潮迭起,风雷大作。
凌风心道:“这么多的真元,怕是要抵得上其他人万年苦修了。不知羲和喂了我多少枚人参果才能有此成就?”
他隐隐觉得,后世修行的武功未必就及不上这洪荒的仙法,后世灵气稀薄,个人体内只能修炼真气,但对精神境界明显更为讲究。他若一味追求真元的数量而忽视心境的提升,除了难以抵抗天劫外,在现实中亦必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无以估量的挫折。
真气与真元的区别,威力纵是天差地远,但终究只是锤炼肉身罢了。
唯有精神才是真正决定实力的可怕因素!
“此时她正在做什么呢?”凌风不由地想道,对她囚禁他数月十分不满,终又不忍去恨。
忽然,他的眼睛瞳孔内缩,精神凝聚,冷冷喝道:“什么人?”
一声大笑响起,屋内登时平空出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头带紫金冠,身穿百衲袍,童颜鹤发,长髯飘逸,一手执着玉尘,摇头道:“道友不谢过我这救命恩人,反是如临大敌,是何缘故?”
凌风讶道:“是你救醒的我?”语气里含着几分不信。
那老道不以为意,点头道:“若非羲和正在渡那赑风与天雷大劫,以贫道的微薄伎俩倒还不敢冒然出手哩!”
凌风心头一紧,为羲和如今的劫数大为担忧,风劫是突破至大罗金仙的关键,而八重雷劫更是可怕,她能安然度过吗?不过他清楚老道也是一番好意,救他亦担了不少风险,谢过后问道:“不知前辈法号?”
之前他听羲和说的玄乎,有万里汪洋与三千弱水阻挡,还以为汤谷岛上只有她孤零一人呢。现在看来,此人不是她的邻居,就是神通广大之辈。
老道移步到附近的檀木椅上坐了,揽须答道:“道友何必客气,贫道不过痴长你几岁,可担不得‘前辈’二字。贫道化形稍晚,人送道号镇元子。”
凌风此时见了这位“地仙之祖”也不如何吃惊,早麻木了。与他交谈片刻,方知镇元子得这汤谷那棵参天古木扶桑的灵气成形,和帝俊、羲和算得一本同源,修为上却差了许多,长年住在岛上,不怎么与羲和往来,倒也相安无事。近来发现她的异动,一时好奇,这才起了营救凌风的念头。
从他言语里透出的信息看,羲和的脾性一向不太温驯,喜怒无常,在大荒凶名赫赫,只在近十几万年才潜修养性,化解戾气,令凌风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回想起来,他可是平白享受了她不少的柔情。
镇元子劝道:“鸿钧道友你还是趁此良机先逃吧,否则羲和回来,老道这趟辛苦就白费了。”
凌风疑惑道:“道兄可知羲和强留我有何目的?”
镇元子苦笑道:“不瞒道友,据老夫揣测,你十有八九是被她用来修炼什么神通了。”
凌风奇道:“道兄能否详尽说来?”
镇元子道:“汤谷上的扶桑神木可以温养太阳,端的匪夷所思。所以岛上阳气、火气与木气最足。帝俊是先天离火之精,老道不才,得其木灵,那羲和人称‘日神’,自是尽得太乙阳气。但自鸿蒙初判,划分阴阳以来,阳者为天,阴者为地,阳者为男,阴者为女,羲和化形成为女儿身,实为异数,但这也极大程度限制了她修为的进一步提升。”
凌风一头雾水,挠着脑袋道:“怎么讲?”
镇元子道:“世间站在巅峰的强者无非精修阴阳五行这七类,每一类修炼的越纯粹,神通也就越广大。羲和有太阳这得天独厚的条件,阳气自然不缺,修行起来方便之极,但是她这女儿身里却不免摄入了阴气,是为阳中之阴,终究难以把功法推衍至九阳极境。”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我想道友必与此有关。”
凌风哪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叹息了一声,询问道:“难道说羲和受先天之限,不能渡劫成为大罗金仙么?”
他这是在担心此次羲和的劫数太过厉害,身死道消。
镇元子道:“天道留一线生机与万物,故无论资质高低,只要有大恒心,大毅力,大机缘,都可以长生益寿。其实风火两劫看似凶险,但似羲和得天独厚的条件要渡过不难,难的是九九雷劫。羲和心高气傲,目标当然是那至高无上的境界。不然她何需在道友身上费这许多心机。”
凌风待再细问何为“九九雷劫”,是否等同于“九重雷劫”,雷劫有什么具体差异时,忽见镇元子慌道:“不好,羲和渡劫快要完毕了,老道先行一步,道友你自便。”似是捏了个法诀,立即遁无影踪。
屋外呼啸狂暴的风声雨声倏然停止,强烈的光线射了进来,像是一瞬天明!
周围元气强烈波动起来,凌风知道定是羲和赶到,又是轻叹,意念一动,下一刻即回归了现实。
他连再见她一面的胆量都没有,因为他可没把握在她眼皮底下溜走。这个女人太强悍了,风劫与八重雷劫这么轻易就渡过了,该不会只待渡过九重雷劫就能无敌于世了吧?
刚渡完天劫时正是修道人最虚弱的时候,而那镇元子竟一点胆量都没有就逃了……
面皮刚刚活动了一下,就听到婠婠幽怨的声音道:“你这趟闭关还真是安稳啊,若是有人来暗算,你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凌风笑道:“有婠儿你在,天底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打搅我?”
体内真元澎湃,充满了力量,让他啧啧称奇,现实与洪荒、肉身与元神之间定有他无从探知的奥秘。
他隐隐有丝明悟,若能解开这个谜团,他一定可以真正成为传说中道祖鸿钧一流的人物,不死不灭,法力无边!
婠婠微微一笑,不接话茬儿,径自倒了一杯香茗,笑吟吟地端到他面前,缓缓道:“现在赵德言定是等急了。”
凌风接过茶盏,手指不免碰到婠婠柔嫩雪滑的玉手,只觉触感温润,心中竟是一荡,一缕欲念猛地窜了起来,连忙收摄心神压下,暗叫奇怪。
他知婠婠没有运用媚术,在厅内也没有搞鬼,而自己心境修为明显增加了,在女色上为何反而差点把持不住了?
将那杯香茗凑到嘴边,呷了一口,只觉茶水入喉,香气清邈,仿佛有种高山大岭、名岳冷雾般的幽然之感,满口生津,端的是好茶,却因方才横生的绮思而不能细心品味,着实可惜。
乍闻婠婠所言,倒是一奇,顺便皱眉掩饰道:“怎么回事?”
这次婠婠不曾发觉他的异常,淡淡道:“你的好徒儿把他们骗到城里混吃混喝去了,赵德言还以为你一定会赏面光临。天门崛起,势不可挡,天下震荡是显而易见的,他为人为己都得与你这位邪帝大人商量。”
不问可知,大明尊教许开山等人也定是抱了这种心思,何况《战神图录》的诱惑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抗拒的。
对着婠婠,凌风心裏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她的性格态度与以前看书时朝思暮想的月下精灵颇有些差距,不可谓不遗憾。
但他也明白,他与婠婠前后就见了两次面,上回婠婠在巴陵下药把他擒住,轻松容易,虽是情报不足,高抬了他,但由此也导致心底的轻视,也就没说上几句话,交流交流感情,否则断然不至于让凌风有空子钻,解开禁制,恢复实力。而这回二人实力大逆转,几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婠婠心理上的落差暂且不提,单是她最亲爱的师尊初逝,心情就好不大哪里去,更不会对他像原着中三天两头捉弄双龙时的自在写意了。
凌风心知天数运转,时殊事异,这些也只是暂时的,无需苦恼,便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婠婠哪料得到一会儿工夫他脑子里就翻过这许多念头,随口答道:“约摸亥时(21时至23时)三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