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轻咬着薄唇,淡淡道:“不错,我怕了。”
凌风目瞪口呆。
在他心目中,这绝非他熟悉的婠婠,她不该这般没有信心的,在阴癸派里与她争夺宗主大位的只有白清儿,但白清儿显然不论武功还是手腕都不及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婠婠垂下螓首,道:“白清儿是尊主的人。”
“你见过尊主!”一句话可以透露出许多信息,凌风眼中爆出精光道。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白清儿竟然是尊主的人,这点连几乎与她朝夕相处的祝玉妍也不知道,婠婠更没理由知道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婠婠在大兴跟踪白清儿,窃听过她的谈话,这样才能解释她与他“关系匪浅”。
但若仅止于此,以婠婠的能耐,决不会这么没有信心,只有亲眼见证了尊主的可怕,她才会如此颓丧!
婠婠点头道:“我与白清儿一向明争暗斗,师尊为培养我们,也暗自默许。大约在两个月前,我才发现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武功纵不及我,但亦相差不远了。此次我奉祝师之命赶赴大兴,中途无意之中发现她与闻采婷的行踪,一路尾随二人,这才知她们竟都倾心于你。你且说说看,若不是你曾招惹白清儿,她怎么会对你产生感情?”
凌风暗忖说不得又是那魔种惹的祸,现在魔种已碎,白闻二女会怎么面对他还是两说呢。这个他自不会对婠婠明言。
婠婠见他不答,又道:“白清儿与闻采婷两人做那假凤虚凰的勾当儿,还说着一些隐秘的事情,突然间停了下来,却是白清儿发觉某个大人物来了,连忙起身逃走。当时我尚不知那人就是尊主,也未察知什么异样,就跟了上去,没过多久两人就给尊主拦住,我听她自称‘雪使’,这才知道她竟早就私下拜到尊主门下。”
凌风笑道:“雪使?莫非就是天门那个‘四灵五使’之一?”
“多半是了。”婠婠续道:“之后两人的言语才让我心悸,天门竟在天下各大帮派都安插了人手,其中当然包括圣门,但我想不到慈航静斋与净念禅院也未能例外。这也罢了,可那尊主竟似已经为此筹谋了数十年之久,直到两个人现身江湖,计划才会发动,只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短短几月内出现了你这个异数,所以尊主不得不稍作更改。”
她又不无惊骇地道:“听他的意思,完全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以雷霆万钧之势掌控全局,万般变化均在他的掌握之中。”
凌风倒吸一口凉气,尊主计划中的“两个人现身江湖”,定是寇仲与徐子陵无疑,难不成尊主是个早他几十年穿越的家伙?
回顾自他出道以来,闹襄阳,经南阳,上东溟,收海沙,灭巴陵,战九江,无往不利,唯有在这大兴城栽个偌大跟头,处处受制于人,遭人算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尊主显然有用他的地方,不然早把他收拾了。
如此说来,他的身边定然也有尊主的人,而且不止一个,身份地位更不会低!
凌风自然而然地想起之前他诡异的桃花运,这么多女人,谁会是尊主布下的棋子呢?
傅君婥、郑淑明、宋月媛与他相遇相知完全都是偶然,排除;其余诸女竟都有嫌疑,单美仙与衞贞贞的嫌疑最轻,基本上也可以排除,素素、游秋雁、任媚媚次之,最有可能的便是美人军师沈落雁与独孤阀的千金独孤凤!
此外,天下会扩张迅速,征战四方,其中高层里谁是内奸,一直做着主持工作的双龙与李靖也无从得知!而且李靖本身也未尝没有身为棋子的可能!
以凌风此刻的心境,却不如何烦恼,究根寻底还是他对争霸天下的身外之事不曾真正在意过,只揉了揉眉心,问道:“还有呢?”
婠婠叹道:“我自以为隐藏的机密,不想当白清儿与闻采婷离去后,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锁,动弹不得,那尊主不知何时便来到我身边,只消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把我杀掉,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我怕是再也无法忘记了。”
凌风忆及之前他面对尊主时的无力感,劝解道:“婠儿你无需多虑,尊主多半已经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你被他的精神力量所摄,实属正常。”
婠婠苦笑道:“这个我怎会不知,但这层心理阴影算是埋下了,即使达到他那层次,也未必能将之抹去。”
凌风当然明白,但亦无可奈何,问道:“后来呢?”
婠婠神色回复冷漠平静,轻轻道:“后来就简单多了,他说了一些招揽的话,我没有答应,他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也不大合乎情理,尊主没有杀她,显然也有深意。
凌风起疑道:“他既是早就发现你了,有没可能之前他与白清儿所说都是作戏?”
婠婠戏谑道:“你信吗?”
凌风也心知肚明,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微乎其微。天门啊天门,绝对是他平生大敌,便是将来击杀尊主,也会是个令他头疼的庞然大物!
婠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要对付天门,你只有统一圣门这条路可走。”
凌风亦知她所说在理,他与慈航静斋为首的白道势成水火,断无合作的可能,而魔门传承六百余年,积累的能量大的惊人,若能统一两派六道,定能与那神秘的天门一争短长。但是,想起尊主几次奇异的举动,难免困惑,天门究竟是敌是友?
他旋即沉声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但你该知道,现在的我,对俗世的权利欲望不大,我只在意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希望婠儿你莫要舍本逐末,迷失了本性才好。”
婠婠幽幽地道:“祝师栽培我多年,我定要继承她的遗志。我相信,阴癸派会因我而薪火承传,发扬光大。”
凌风黯然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所说玉妍未死之事。”
婠婠别转娇躯,不让他看到她的表情道:“就算我相信你,那么依你所述,祝师此时与死有何分别?多半生不如死吧!”
生不如死!
凌风闻言一震,无边无际的苦涩立即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