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凌风四人也告辞,酒楼虽好,却没有建立提供住宿的配套设施,不能不说很遗憾。
这个时候,随着满城虚假的紧张声势,各大客栈都关门大吉,纵挡不住凌风破门而入,但他怎也没有心情做这无聊的事情。龙行虎步,目不斜视,一派正人君子形象的凌大官人身伴三美,心中却忍不住想道:“莫非凌某人今晚会走大运,上演一场一龙三凤的风流勾当?貌似船上客厅那张床榻很大地说……”
身旁的三女可不知他正转着的龌龊心思,婠婠不解道:“你为何要救突利?”
其实在看到突利战胜心魔后她也有此意,站在凌风的立场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做再简单不过,故这句话问的委实奇怪。
阴竹毓露出深思的神色,明月接口道:“当年文帝从长孙晟之计,将强大的突厥一分为二,现在难得东突厥内部出现分歧,夫君大人当然要利用一下,让他与颉利内讧,最不济也可以使突厥无暇关注中原的局势。”
婠婠清丽如仙的玉容静如止水,目光扫过沉默的阴竹毓,道:“这个我岂会不知,但一旦中原一统,届时突利未必不会与颉利联手进犯中原。”
凌风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似乎在试探什么,顿生不耐,道:“现在各方势力纷乱如麻,没有三五年的工夫,中原决不会重归统一。再说,我能救突利一次,就能杀他十次。今天救他,不过是看他比较顺眼罢了。”
三女简直被他打败了,只听他又道:“未来太远,还是先顾眼前吧。我打算先休养一月,在七月初七那天领略一下丰都鬼城的風采。”
婠婠暗骂这厮不识好歹,收回诸种计较,奇道:“你不去洛阳了?”她还指望着从他手里套点神功秘法呢。
而且昨夜她遭到尊主威吓后,真气运行时总是幻象丛生,不胜其扰,虽然表面上看去功力竟有精进,但内心深处却已胆怯,实在担心有一刻抵挡不住,走火入魔,那时就真的万劫不复,杯具加餐具了。
前面凌风为了安慰她所说洪荒世界的秘密,她信了大半,不然真没法解释他武功像骑火箭一样飞升的事实。那么他说不定有能力消除她的隐患,就算他不行,上古不是还有大批有大神通的神仙么?
基于这些考虑,她自然不愿与凌风分离。
凌风心道我何时说过要去洛阳了?点头道:“如今情势紧张,我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婠婠多少猜到他提升实力的方法,明月就有些困惑了,讶道:“弟弟,听父亲说武功到了你的层次,更重心灵的感悟,闭门造车断不可取。莫非你有什么别的手段不成?两日不见,姐姐竟看不透你的深浅了。”
凌风听她突然叫起他“弟弟”也不恼,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昨夜与那李玄霸恶战一宿,稍有所悟,我必须闭关将境界稳固下来。”
不知为何,与明月在一起,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享受她的柔情似水,又不愿透露内心的真实情感给她,像个天真的孩子,在爱人面前只想表现出自己英明神武的一面。
婠婠心中却是蓦地甜丝丝的,秀眸深深瞧着他道:“我也要与你一起闭关。”
凌风心下一突,眼神下意识地瞟向明月,后者微笑道:“你看我做甚?”
凌风对婠婠的话不置可否,搂住明月的纤腰,问道:“姐姐这趟是特地来见我的么?”
婠婠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银牙轻咬,和煦的清风自在吹荡,轻拂着她如瀑的秀发,外界感官的细微触动使她倏地惊醒,一日来不断滋生的心魔搅得自己心境不再平和,如浪潮奔涌,大起大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明月叹道:“昨晚大兴天象异变,姐姐又不是瞎子聋子,怎能不忧心你的安危?父亲告知我你在此处,嘱我见你一面。”
“看来袁老头还有点良心,毕竟还念着我。”
凌风腹诽两句,神情却无比恭敬,遥遥西拜道:“岳父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明月不理会他的耍宝,娇颜黯淡,愁眉不展道:“他老人家天劫将至,约在八月中旬,今晨已经不知所踪了。只叫我告诉你,中秋月圆时你我务必见他最后一面。”
凌风当然晓得“天劫”的厉害,忖道:“不知袁天罡所说的‘天劫’与羲和所说的是不是一样?他这般厉害的人物也不破碎虚空,反要硬抗天劫,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如今陆地神仙一流的绝顶高手已经出现他与尊主两个,泱泱华夏藏龙卧虎,该不会再冒出几个吧?”
为这个猜测小汗一把,对袁天罡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岳父他学究天人,既对劫数早有预料,一定也早有准备。他老人家的意思肯定是指即将白日飞升,位列仙班,让你我见他最后一面以斩却尘缘。”
明月含泪称是道:“嗯,一定是这样。”
婠婠在一旁听的动容,心道:“袁老道果然有些门道,幸好上回在洛阳没有得罪他。”
袁天罡是道士,她是魔女,道统相争,两不相融,她就以她的“婠”字测问自身命运,付过卦金后暗中使出天魔魅相,与之展开无形的交锋,岂料袁天罡神色如常,岿然不动,披解道:“婠者,女官也,体德好也。”引经据典,神神道道说了一通,末了道:“姑娘所求,终不脱明空二字。缘也孽也,好自为之。”
由于袁天罡一惯算无遗策,与寻常骗钱混饭的相士迥异,所以婠婠半信半疑,却百思不得其解,何为明,何为空?鉴于输了不止一筹,愈发显得对方高深莫测,她也就没有向祝玉妍哭诉以求找回场子,不然定要吃次大亏。
近来凌风现身江湖,用的是化名“明宗越”,风头疾劲,一时无两,婠婠猜想多半应了一个“明”字,于是在潜意识里对他隐隐有种好奇与信任。这却是始作俑者袁天罡也未必能料到的了。
阴竹毓出奇地也未发一语,默默微垂眼睑,似要遮掩其中蕴含的丰富感情。
忽然,月色中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凄婉而缠绵,好似随风而来,又随风而起,无处不在,却又无法追寻。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曲中情绪变幻,喜、怒、哀、乐,悲、怨、恨、痛,悔、嗔、默、无十二种箫韵,十二种的变化,如碧海生潮,波涌翻迭。潮声渐低,箫声渐渐进入无虚之境,终于进入尾声。
明月的泪水终是没有忍住,夺眶而出。
箫声不知何时停止了,犹有余音袅袅,回荡在无垠的天际。
凌风眉头一皱,脑海里出现一个白衣女子的倩影,以他庞大的精神力却无法将她的具体情况探测到,足见她乃是精通天人之道的高手,正思索她是何方神圣时,只听阴竹毓低声呢喃道:“六月初五,又下雨了呢。”嗓音竟有几分哽咽。
他这才察觉细雨如丝,婆娑而下,不期然地回想起昨夜他与李玄霸大战时风雨交集的异景,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怅然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