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风步入西厅大门时,只见王世充高坐于厢房南端主座处,十多个席位平均分佈两旁,都坐满人,至于酒席早被撤掉。
王世充长身而起,上前迎接,大笑道:“明兄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商讨大计。来!坐下喝盅热茶再说。”一点没有凌风中途弃他而去引发的尴尬。
他的几旁空着一张太师椅,主客之位显然是专门为凌风预留。他一起立,其他人没有继续坐着的道理,也都站了起来,只是看着凌风的眼神中有敬畏,有好奇,还有稍许的怀疑。
王世充介绍右边末席的两人道:“这是郎奉将军,这是宋蒙秋将军,洛阳的防务工作一向由他们负责。”
郎奉身量颇高,生了一张马脸,留着一撮山羊须,双眼炯炯有神,显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而宋蒙秋卖相更为不佳,称得上丑陋两字,脸上又挂着矫揉和过份夸张的崇仰忠义神情,予人戴着一副假面具的感觉。
凌风点头示意,两人连忙行礼,不管是否心甘情愿,面子工夫总要做足。
换作其他少年来就算武功再高他们也不一定会这样,起码要有所矜持,难就难在凌风这人凶名在外,一言不合,杀你没商量。这就是江湖八卦,一人入耳,万人疯传,结果离真相越来越远。
凌风不待王世充说话,指着临着二人的那名青年道:“这位想必是陈长林陈将军吧。”
那汉子二十七八岁年纪,身形雄伟,脸容古朴,肤黑扎实,自有一股强横悍霸的气度,武器是背上的双啄。他惊道:“会主如何得知?”心怀惴惴,可不知这杀人魔王认识他是好是坏,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毙于掌下,王世充也不敢有二话。
其他人包括王世充都诧异万分,谁晓得凌风居然会识得陈长林这个无名小卒。
凌风笑道:“我在江南有段时日,陈兄的家事小弟也有所耳闻,他日定教沈法兴父子给你一个交待。”
陈长林身躯剧震,先是难以置信,后是狂烈的感激,七尺儿郎跪倒在地,虎目含泪道:“若明会主所言不虚,陈某便将这条性命卖于会主。”又向王世充道:“长林对不住王公了。”
他投奔王世充,只为避祸,但身怀血海深仇,如何不想着手刃仇敌,凌风给他的诱惑,他实难拒绝。
王世充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是枭雄人物,凌风明摆着要挖他墙角,这样做为,分明是要他表态,马上换上欣悦状道:“有明兄援手,长林你的大仇得报,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你我本是朋友,哪有对不住一说?”
说他心疼可谈不上,陈长林到他这裏只有几个月,平日里沉默寡言,摆着一张臭脸,他都不待见。陈长林武功虽然有两下子,但根本难入凌风这样的方家法眼,他又没看出这小子有何军事才能,那么凌风要之何用?难道意在试探我的诚意?他登时有种直面杨广那昏君的感觉。
凌风这才拂袖将陈长林挥起。
沈法兴之子沈纶害得他家破人亡,仇深似海,凌风正要借他的名头除去沈氏这未来的祸患。因为沈法兴此时尚未起兵,仍在暗中积蓄力量,若是突然暴发起来,吴中四郡一带怕都会被他占据,这人在史上还曾打败李子通,一度占领扬州。
凌风未雨绸缪,也算是心血来潮了,何况陈长林还善水战,在洛阳完全无用武之地,白白埋没了这样的人才。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他那嫉恶如仇的性情了,路见不平自然要管。
沈沦那厮看上陈长林的妻子,竟在人家新婚之夜率众灭了陈氏满门,当场将陈妻奸污。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两桩事陈长林在一夜之间都遇上了,精神居然没有崩溃,足见心性坚韧,远愈常人了。
陈长林顺势起来,引见首席的威猛老者道:“这位是欧阳希夷前辈,当初若非他及时救助,我早被沈纶那杂碎的追兵杀死。”
欧阳希夷笑道:“这是白道中人应有之义,何足道哉。”
他这人说来奇怪,衣衫总是褴褛,貌似叫化子,分明是成名至少四十年的高手,在江湖上辈份极高,人称黄山逸民,早已退隐,多年不问世事,这时又跟王世充搅和到了一起。
王世充在一旁道:“欧阳兄能出山助某一臂之力,小弟对阵李密的把握更加充足了。”
欧阳希夷连忙谦虚,凌风顺口恭维两句,他再看不起人家的武功,也不致傻到没事得罪人去,说罢目光瞄到席上万绿丛中一点红,含着促狭的笑意,那女子正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世充瞧见,心领神会地道:“这位是我世交之女玲珑娇姑娘,今趟特地自西域赶来帮王某的。”
玲珑娇终于发声道:“是你?”
她愈看凌风愈觉眼熟,但凌风较那日又有了不小的变化,肌肤晶莹得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而他的身份予她巨大的冲击,让她不能将那日还靠她逃生的小胖子与她只能仰视的绝世高手重合到一起。
王世充奇道:“你们认识?”
“可不是我么?几日不见,玲珑你还是这么有趣。”凌风看她表情惹人发噱,回头对王世充道:“玲珑娇姑娘可是明某的救命恩人哩,若不是她,明某早葬身大兴了。”
玲珑娇俏脸微红,却没有反驳,众目睽睽下,她不便与凌风多说什么。
众人虽好奇以她那点微末功夫怎能救得了他,但凌风显然没有深谈的意思,他们也就了然,明白其用意所在,此女被他罩定了,断然不能得罪。
左侧居末的两人与王世充貌肖,看来该是他的儿子,老大王玄应是个草包,老二王玄恕还有点看头,但年纪比凌风还要小上几岁。
与他们挨着的是个道士打扮的家伙,年约四十许,凌风倒不认得。
这边五人见凌风望来,纷纷向他抱拳为礼。
凌风坐下,自有人奉上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