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头杨镇尴尬地从主位上站起,徐徐道:“辟前辈德高望重,名震天下,何必与我们这些小帮小派一向见识?”
位置不同,决定思维的不同,他的信息层次与普通弟子当然不一样,所以他很清楚眼前这一男两女是哪路货色,堂堂魔门阴癸派绝非他可以招惹的。基于这点考虑,他懦弱的选择在老友一门惨变时保持沉默。但人在江湖,其间的是是非非岂是想躲就能躲得过的?
众人一愣,均不由开始寻思,难道这个姓辟的是老一辈退隐的高手名宿?龙头显然听过人家名号,看那忌惮的模样,这来头还小不了。
其实,事情演变到眼下的地步,名声完全已不再是重点,关键在于在场哪怕正义感强烈的也要掂量是否人家的对手。这三位都非易惹的善茬儿,出手又狠辣非常,是否犯得着为此丢掉性命。
辟守玄皱眉道:“你小子是谁?”
杨镇暗道这家伙没耳朵吗?别人都叫我盟主了。只地答道:“晚辈腆为三派四帮一会的盟主杨镇。”
辟守玄冷笑道:“我听说盟主不是阳兴会的季亦农吗?何时变成你姓杨的了?”
杨镇脸色一变,他终于确信对方是来向自己寻衅的了。以他在江湖打滚多年的经验倒不是提前看不出这点,而是知道对方实力后实在提不起精神与之对抗,说到底他的血性在长年的斗争中早被磨平了。
身后大徒弟可受不得这种闲气,大丈夫宁战着死,勿跪着生,当即怒叱道:“阁下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真不小。姓季的,你是男人的话就与家师明刀明枪做一场,找人撑腰自己却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若非慑于辟守玄的凶威,他这话怕要赢来满堂彩。
杨镇微微一声叹息,徒弟把话说到这份上,今日已是不能善了。少时他也是一冲动火爆的脾性,因为那时白手起家,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有妻子,有儿女,月前孙子刚出生,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光景,心有了羁绊,做事就畏首畏尾,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权势动人心,他还是逃不过一般武者晚节不保的命运。
季亦农坐在杨镇的对面,缓缓起身,大笑道:“杨镇,你可有胆在大伙的见证下分一胜负?”
杨镇心裏咯噔一下,心知不妙,硬着头皮道:“有何不敢?”
季亦农摆着请的姿势,却是对辟守玄三人的,道:“请三位前辈上坐。”看他的意思分明是要在这喜堂动手。
三道人影一晃,已坐到主位的三个高椅上。
还有行动能力的天魁派弟子无奈之极,只得为两人清场,收敛大师兄的尸体,顺便将呆立场中的吕无瑕拉扯走,不然那色中恶魔还不晓得将怎样对待她。
不想辟守玄对他们师妹情有独锺,冷厉的眼神一扫,沉声道:“小美人从今日起就是辟某的禁脔,可是你们的贱手可以轻动的吗?”
几人噤若寒蝉,忙不迭把手撒开。
辟守玄伸手运出吸劲,吕无瑕的娇躯就被吸摄往他怀里飞去。
红衣翻飞。
盖头洒落。
众人失声。
“她不是吕师妹!”天魁派弟子大叫道。
“她比吕无瑕漂亮多了!”每个人心裏都这样想。
天仙化人也不过如此。
令人屏息的容颜,是那样的异乎寻常。脸颊清丽绝伦,肤色晶莹如玉,轮廓线条若刀削般充满美感,尤其是那对晶莹妩媚、灿若星河的眸子,带着一股子勾魂摄魄的冷艳,让人不敢逼视。
“此女是天生的一代尤物。”
辟守玄也有些出乎意料,但一眼看出她的不同之处来,像婠婠、师妃暄等美女,虽然容光绝艳,但男人们见了,多是生出如见珠玉,自惭形秽之感,可此女与她们相比遑多让,风华绝代,让人一见之下即失魂落魄,随之而来的,则是无尽的占有欲,其冷艳妩媚,实是天赐恩宠,男人实难抵挡其诱惑。
他与霞长老对视一眼,均不约而同地想起媚功大成的白清儿来,心道:“若是此女经习媚术,一身成就未必及不上清儿。”
霞长老传音道:“师叔你不要给她破身了。由我收她作徒弟吧。”
辟守玄点头同意。
不论众人千想万念,都有疑惑未解,“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伪装成新娘?真正的新娘吕无瑕呢?是不是我们都给吕重那老儿耍了?”
但念头再怎么横生,视线仍一瞬不瞬地随着女子的移动而移动,对她即将投怀送抱的辟守玄无不生出强烈妒意。
辟守玄得意地笑了。
他很享受旁人嫉妒的目光。
突然,他笑不出来了。
一把长约尺半闪亮亮微呈弯曲的匕首仿佛从虚空中骤然出现,凛冽的气劲直刺他的胸前。
匕首不是这个女人发出的。
它的主人已经隔空扑至。
这一幕没有人可以预料得到,也很难想象得出其中的原委。但对外人而言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场好戏已经开锣,日后该怎样措辞跟别人吹嘘。
辟守玄的手掌做出微妙的变化,用了三种高级心法幻化出蚕茧般的真气团,方将匕首的来势遏止,随即如和尚般合什,硬生生把它夹在中间,同时双腿蹬出,以阻挡敌人。
分他两边落座的云霞两位长老亦瞬间出手,务必击毙来人。
那人冷哼一声,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前进的速度倏然停了一刹那,这完全打乱了因他气机判断而使出招式的三人的部署,接着他在空中一个折转,把那女子搂到怀里,旋即飘退,在大厅中只用脚尖点了一记便冲出门外。
这份轻功,骇人听闻。
又三道人影眨眼工夫冲了出去,主位上人去楼空。
厅内面面相觑。
季亦农打破沉默道:“杨兄,可以动手了吗?”
杨镇苦笑道:“还有必要吗?”
季亦农点头道:“很有必要。”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即使辟守玄走了,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无人起哄。
心都飞往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