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忽道:“凌风你可知你乃是当今天下最大的变量。老实说,千金易得,对手难求。但为了本座的百年大计,唯有忍痛牺牲你了。”
凌风一时也捉摸不透他的具体心意,若从那日婠婠偷听到的情况来看,尊主显然还有利用他的地方,但眼下那股森然的杀意赤|裸裸地不加掩饰,让他感到只要有万一的机会,尊主决不会放过,一举将他击杀!
这一缕困惑的思绪根本无法瞒过尊主的慧眼。
杀气凝霜。
他电光闪现的眼神,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
凌风立知不妙。自己走神的毛病仍未改变。
两人的目光相触。
在时间上没有一分先,一分后。
凌风直觉地感觉到尊主古怪的外表下,实充满着洞悉世情的超然智能,生命对他来说只是个胜与败的游戏,没有半分忧惧。
可他全不明白为何有这种直觉。
尊主闪电飘前,撮指前劈。
剑指。
指挥如剑般锋利!
凌风暗叫厉害,区区一指就如此凌厉,从飘至他身前至攻出剑指,找不出丝毫间隙,不让人喘半口气,而他因精力没有集中,失了这一招的先手,不能发挥出十成的实力,又忖这裏不是好战场,遂决意走,此念一起,无穷无尽元气在窍穴间鼓荡起来,挥袖拂他一击。
当!
尊主竟被震退三步,眸子里清楚透射出难以置信的感情,显然未曾想过凌风会如此强大!
凌风乘机破顶蹿出,没入满天风雨里。
程碧素、陈来满、沙福、马许然、小凤、小珠六人闻声拥进房来,愕然看着破烂不堪的房间。
程碧素忙移到床榻把儿子翻转过来,只见进儿呼吸均匀,睡得正酣,陈来满为他切脉后确定应无余毒,众皆大喜,唯有马许然与小珠的神色不大自然。
沙福抬头看着上面的洞口,那里细雨飘零,淋到身上有种痛快的感觉,若有所思道:“五小姐呢?”
陈来满脸色古怪,道:“许是随凌少侠云游天下去了吧。”
这一插科打诨没惹来笑声,程碧素拥紧爱儿,心中对小姑子的失踪不大乐观,吩咐道:“快去岸上找找,务必寻回芷菁。”
陈来满正要应喏,舱外传来惊呼声,“少夫人,不好了,五小姐在内舱晕倒了!”
内舱即是底舱,别说尊贵如五小姐,就是一般下人也不会没事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沙芷菁何时跑到内舱去了?
凌风沿着汉水一路南下,极速飞驰着,没有人能够想象他的速度,犹如肋生双翼,自这个山顶滑向另一个山头,数百丈的距离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翔过。
但尊主仍在凌风身后紧跟着。虽在视野里无法见到他的踪影,但毫无疑问他从未放松对凌风的追逐。他的气力好像凌风一样,也是无穷无尽的。
是日正午,霪雨菲菲。
凌风停在一处山麓的主峰上,此处地形复杂,山峰林立,怪石乱布。峰下是湍急的河流,狂风卷进礁石的间隙里,浪花四溅,尖厉的呼啸犹如鬼哭神号,闻者惊心。
山风凛冽,凌风的心却平静得难以形容,仿佛整个天地全都装在他的内心,抑或他便是山风,山风便是他,天与地与他,三位一体,随天地动而动,随天地静而静,所以他的心有着难以形容的平静。
他知道,尊主一定会来,而且这是不可能躲得过的。
他们之间必要做个了断。两人的争斗,像命运一样让人无从抗拒。
雨粉漫天,并不能挡住凌风的思感,更不能束缚他的思想。生命,就像是存在于虚空任何角落的空气,在一呼一吸之间不住流转。
尊主来了!
就在山峰的另一面!
于是凌风缓缓转过身,神色依然静如山岳。
两人相距只有三百丈。
阴寒的杀气顿时弥漫了每一寸空间,气机随着山风暴雨不住地爆炸变异,虚空之中似乎无端地多出了无数的磷火,诡异之状莫可形容。磷火之下,尊主身上泛着碧绿的光泽,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所造成的。
不过,凌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终于来了。”如见到多年不遇的老友。
尊主被山风拂着的黑衣倏地静止下来,脚步极其缓慢地移动,发出若闷雷的声音,轰传于峰间纵横交错的洞穴内,回响不绝,威势慑人。他的神情没有半分波动,道:“这就是你选择的战场?”
山峰似是摇晃了一下,把浪声风声,全盖了过去。
凌风仍是意态悠闲地卓立,叹息道:“真是可惜了,天门筹谋数十载,怕是等不到你这门主回去主持开派大典了。”
尊主摇头道:“自古你我这个级数的强者交锋,无不是超越生死、追求天道的过程,实在罕有你我这样为了世间俗事而分一胜负的。可怜复可叹!”
凌风失笑道:“尊主你再故作高雅,就令我不齿了。我倒想问问,以你的境界层次,为何还要插手凡尘之事?”
凡是武功进升至陆地神仙一流,对人间权势享受都会不屑一顾,只有茫茫不可测知的天道才是他们的追求目标。
尊主油然道:“夏虫不可语冰,鸿鹄不比燕雀,你如何能够明白本座志愿之宏大?我曾立誓要使天下大同,生有所养,老有所依,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人人相亲,人人平等。你自问你那随手创立的天下会可以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