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捷挡在玄奘面前,看着逐渐走进殿内的魔头,喝道:“你是谁?”
那人一身青衣文士的打扮,身材高瘦,白皙过人的脸上挂着微笑道:“本人席应,人送绰号‘天君’。两位小娃娃可曾听过吗?”
他这副形象确不像是作恶多端的魔道凶人,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
玄奘低喧佛号,移开乃兄,毫不畏惧地与席应对视,宝相庄严道:“施主为何要吃人?”
席应一怔,道:“本座几时说过要吃人了?”
玄奘讶道:“你刚才不是说……”
席应立于一尊罗汉前停下脚步,哈哈大笑道:“小和尚勿慌,本座虽然自认凶残不仁,但还不喜那人肉的味道。只要乖乖跟着我,我定会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包你每天快活赛神仙,绝不会再想你的佛祖。”
玄奘兀自不解,长捷已露出怒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魔头得逞。
青璇从千手观音后现身出来,脸覆重纱,侧身凝望灯芯上跳动的火苗,有如缎锦般纤柔的乌黑秀发瀑布似的垂在背上,自由而写意,上半身仿若熔进油灯色光里去,更使她有若刀削的香肩益显优美曼妙的线条。她淡淡道:“席应你还是这般不长劲。你的紫气天罗可是修炼至最高境界了?”
席应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眼中爆出慑人的紫芒道:“你是石老邪和碧秀心的女儿?”
石青璇也不瞧他,美目落在偌大佛殿空间唯一的烛火上,蒙蒙红光彷佛与她融合为不可分割的整体,教人充分感受她的秘不可测、秀逸出尘的奇异美丽。不答反问道:“你以为呢?”
席应眉头一皱,道:“大德那秃驴呢?”
石青璇叹道:“席应你还不清楚吗?大德禅师已于三日前圆寂。”
长捷玄奘齐念:“善哉!”说不上伤感,总有怅惘。这是佛学界的损失。
席应厉声道:“老秃驴死了?他怎会死呢?”看他深为遗憾的样子确实不知大德的死讯,又道:“那么接下本座战书的是哪位高人?”
石青璇道:“当然是你的老朋友哩!”
席应道:“席某人的老朋友怕是不多。”
石青璇道:“‘霸刀’岳山恰是其中之一。对吗?”
数十年前席应因一招之差,比武失败,竟无耻地杀害岳山一家老小,把魔门的名声败坏迨尽,从而与岳山结下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仇恨,可惜岳山在不久之后被江湖后进宋缺击成重伤,成为天刀成名的第一块磨刀石,自此经脉俱断,功力大退,而后一直钻研从天竺苦僧处换来的“换日大法”,怎奈徒劳无功,忧郁而死。
席应干笑道:“岳霸的老骨头还在人间吗?”
石青璇道:“他老人家是死是活,你回头看眼不就知道了吗?”
席应双目紫芒大盛,冷冷道:“小妮子你休想诳我。以本座的功力,方圆百丈如有敌人接近,我会察觉不到么?”
石青璇叹道:“那么席应你猜猜目下这座罗汉堂内还有几个人?”
风动门窗,烛火摇曳,尤添骤然诡异的气氛。
席应右脚不自觉地倾移少许,倏然间气势迫人,颇有渊渟岳峙的威猛雄姿,再无丝毫文弱之状。此刻他的神姿非常奇特,就算稳立如山之际,也好像会随时飘往某一位置。由此可知他给石青璇的话语干扰,已不复伊始的信心。
忽然嘴角逸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语气却出奇的平和,道:“尤鸟儿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嘲弄的怪笑自屋顶传下来道:“老席你不滚回西域玩你的相公,偏偏跑来巴蜀送死,是否皮又痒的想挨宋缺一刀?”
席应随手一掌劈往上方,轰隆!
魔门八大高手排行榜末的“倒行逆施”尤鸟倦即破开屋顶,飘然降落在席应三丈外的罗汉上,脸如黄蜡,瘦骨伶仃,额前与两颊满是苦纹,使人看着凄惨。此次他倒是两手空空,两袖清风,全因上趟独门兵器独脚铜人被金环真以天魔解体一类的招数毁掉,一时没有找到趁手的兵刃。
一时尘土四扬。
烛火在苟延残喘,力图挣扎。
石青璇再度没入黑暗中。
长捷、玄奘二人不知所措,贴着附近的罗汉靠立。
只见尤鸟倦双目一转,柔声道:“这两位小师傅长得真俊!”
两人全身汗毛直竖,他的神态语调充满一种兴奋、残忍和变态的意味,像在暗示给我遇上这等有趣致的玩物,还不是任我大快朵颐,为所欲为吗?
席应笑容敛去,道:“尤鸟儿你想跟我抢吗?”
尤鸟倦以他特有的阴声细气,怒声尖叫道:“姓席的,我再重申一遍,我最不欢喜被人唤作尤鸟儿,只有祝妖妇过去敢这么叫我,但她也命归黄泉了!”
席应愕然道:“阴后的死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尤鸟倦又阴恻恻地笑起来,笑声由小而大,最后变成捧腹狂笑,满是疯狂的骇人意味,且脸上的苦纹皱折推迫,丑恶至极点。
几道目光全盯着这个突然变得疯癫的高手。
席应道:“你笑什么?”
尤鸟倦拍拍大腿道:“我是笑幸好我跟她的死没有关系,不然我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听说明宗越那个煞星一巴掌就把李玄霸拍死了。太好笑了!”
席应神色一凛,闪过惊惧之色,朝门口方向喝道:“圣极宗的另两位朋友,也该现身了吧!”
依然是他们有限几人的呼吸声。
尤鸟倦道:“丁九重、周老叹,你们不是要找金环真那婊子吗?老席跟她可是最亲近的,没准心情一好,就告知她的下落了!”
衣袂破风声响起。
长捷、玄奘看去时,堂内已多了一个劲装疾服的大汉,背插特大铁剑,勾鼻深目,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路数,最古怪的是这人头戴个帝皇用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
尤鸟倦冷哼道:“丁九重你终于肯从你那地洞钻出来了吗?上趟在大兴城,圣舍利出世,你竟不在场,真教老子鄙夷你那帝王谷的情报系统。”
丁九重骂道:“老子那天是给石老邪抓住了,费了老大劲儿才逃出来,今天不把他的女儿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又一道来势绝快的人影挟着劲风晃眼抵达堂中,摇头晃脑道:“依我看若不是石之轩顾念同门之谊,早把你宰了吧!哪轮得到你在此大放厥词。”
丁九重反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悠然道:“那日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子一见邪王的影儿,就吓得屁滚尿流,连老婆也忘了没命地逃?环真跟了你周老叹,真是白瞎她的人了。”
长捷、玄奘方知这位长得丁九重还令人不敢恭维的家伙就是周老叹,但见他脸阔若盆,下巴鼓勾,两片厚唇突出如鸟啄,那对大眼晴则活似两团鬼火,身形矮胖,两手却粗壮如树干,虽身穿僧衲,却没有丝毫方外人的出世气度,只像个杀人如麻的魔王。他头上还挂着一串血红色节珠子,更使人感到不伦不类。
两人连念佛号,愿佛祖降下大法力灭掉这个侮辱佛门的混蛋。他们现在看出来了,除了那个美貌的青璇姑娘,其他都是举世闻名的魔道凶人啊。
周老叹嘿笑道:“要不我把那贱人送给你亲热?试试你老小子的卵蛋还能不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