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叹道:“好好一盘棋,给西突厥和吐谷浑的余孽破坏了。河北的窦建德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胸无大志,空拥河北之地,至今仍未有长足的发展,前途光明不到哪里去。洛阳杨侗纵有良臣猛将,要对付瓦岗怕是不易,短期内应是处于胶着状态。天下会与江淮军的竟陵之战呢?”
安隆道:“说来奇怪,双方在竟陵大打出手,血战六日,但似乎没死多少人。第七日,眼看寇仲、徐子陵的竟陵城防就要被攻破,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杜伏威从己方大阵中出来,辅公祏当场负荆请罪,交出了全部兵权。之后杜伏威会见天下会军师沈落雁,要求两军统一编制,全面纳入天下会的管理体系。听说天下会的治所已迁至江陵,传言有意建国,国号都想好了,应是华夏。”
石之轩道:“看来竟陵之战只是江淮军与天下会的一次作秀,真正目的在建国大业上。杜伏威果然是有远见之人,看出时日长久下,双方矛盾摩擦必然升级,甚至可能一发而不可收拾,这才及早布局,合二为一。这份见识固然难能可贵,更可贵的是他的心胸。我很好奇他是怎么说服辅公祏的。”别头往安隆瞧来,“老辅是你师弟吧?”
安隆苦笑道:“他一直怀疑是我杀师夺位,宗主得之不正,视我为生死仇敌。”
石之轩目光重投往雨帘,道:“李天凡谋算飞马牧场,反让天下会有了示恩的机会,南阳、冠军、襄阳、巴东、夷陵诸郡都纳入囊中,从中更可看出天下会、江淮军在竟陵之战上早有沟通,否则不可能有充足人力接管地盘。”
安隆道:“若没有应龙投诚,他们绝不会轻易取得如此优势。我想不通他哪里来的胆子背叛大哥?”
曹应龙是石之轩的仆人,自幼跟随石之轩,相当于半个徒弟,受石之轩之命成为劫掠一方的巨寇,是石之轩布置在江湖上的一枚有力棋子,身为四大寇之首,兵力也最雄厚,占据巴东郡,谁想他没去攻打飞马牧场,反而突袭南阳与冠军,最后把兵力拼个迨尽,拱手将三郡让给天下会。
石之轩道:“李天凡与三寇合谋之事,应龙没有瞒我,他当时的计划是借牧场之手消耗其余两寇兵力,然后一齐入蜀,因为随着天下会的扩张,流寇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窄。我考虑到三寇在未来局势中已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就没作理会,现在想来,那时他已有反叛之意。天底下能让他下定决心背叛的人并不多。”
安隆道:“会否他已知晓当年之事?”
石之轩道:“知道又如何?我对他终有救命之恩。依我猜测,多半是秀心!”
安隆道:“嫂子怎会帮助天下会?慈航静斋明摆着是支持李阀的。”
石之轩道:“静斋是否真的支持李阀尚言之过早,不然师妃暄早该拜访解晖了。”
安隆道:“她有没可能在等待时局更加明朗,找寻最佳游说契机?”
石之轩道:“表面上看确是如此,但我有种奇异的感觉,静斋与天门之间必有某种不为我们所知的隐秘联系。”
安隆道:“天门仍未有立锥之地。江湖上传的虽然邪乎,我看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石之轩道:“如果我告诉你支持杨侗的幕后势力就是天门呢?”
安隆胖躯一震,道:“大哥你不是说曾保杨侗一命么?怎么杨侗背后还有天门?”
石之轩道:“若非为了秀心,我又岂会参与进去。洛阳由谁当家做主对我光大圣门没有任何益处。唯一的收获是我收了杨侗小儿为徒,聊胜于无吧。”
安隆道:“还有一件事是净念禅院传出的,明宗越抢走了静斋托予保管的和氏璧。如若不假,那么天下会已经把杨公宝库、和氏璧全部到手,威望大增。”
这几年一直有传言流世,和氏玉璧,杨公宝库,二者得一,可安天下。换作此时的凌风听到多半会嗤之以鼻,这句话分明是卧龙凤雏的翻版,而刘备大叔显然也没真个安定天下。
石之轩道:“和氏璧只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明宗越的做法只会平白得罪白道。倒是他恶名累累,估计也不在乎这点了。他的拳头大,就有道理,自然有人来投效,这是很实际的事情。”
安隆两眼发光道:“杨公宝库据说可是富可敌国啊。”
石之轩道:“杨侗在洛阳的地底密道里也发现了宝库,从取出财宝的数目来推算,大兴宝库应该更为可观。这对天下会的迅速安定地方很重要。因为要得民心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百姓求的只是衣食无忧,目下天下会国库充裕,只需实行减税政策即可收揽大量民心。”
安隆道:“何况他们还有宋阀不遗余力的支持。”
石之轩忽道:“你与解晖的关系也不大融洽?”
安隆道:“还不是我那小妾如花惹的祸?之前我并不知她与解文龙有过一段情,等到知道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石之轩摇头道:“解晖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与你反目,或许他是从哪里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最近我圣门的叛徒可不在少数。”
安隆想起明宗越,想起辅公祏,想起骨头软、嘴巴松的丁九重与金环真,深以为然。
石之轩又道:“你送解晖一份大礼,就说趁宋缺还未到成都,为免将来追悔莫及,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安隆道:“宋缺不是易容成岳山,杀了席应么?”
石之轩道:“他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那人击杀暗伏八人的最后一招,绝非刀意。”
安隆道:“那是什么?”
石之轩道:“剑意!”
安隆动容道:“这么说他是——”
石之轩道:“地剑宋智!”
安隆笑道:“这确是一份大礼。解晖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石之轩道:“若解晖识相的话,应该还有机会宣布巴蜀中立。否则天刀一到,势必喧宾夺主,局面再非他可以控制。那时北方群雄就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了。”
安隆道:“巴蜀已发现盐井,更有了新的盐路,宋缺对巴蜀还有这么大影响力吗?”
石之轩道:“宋阀自有其他控制手段。除私盐外,巴蜀过半的贸易都掌握在宋阀手上,宋家的水师船队更称霸南海和长江,随时可从水路攻来。我虽视他的天刀为破铜烂铁,但不得不佩服他的确是天下有数雄材大略的军事地理大家。违逆这样一个人的意志,独尊堡、巴盟、川帮也需仔细掂量严重后果。”
安隆很不情愿地承认这全是无从改变的事实,看出石之轩已有去意,便问道:“大哥最近有什么打算?”
石之轩道:“明天我就东下丰都。接过赏善伐恶令,自然得观摩人家的开派大典。”
不见腿脚如何动作,转瞬没于风雨中。